恍若一盆冷水把脑袋浇的清醒,浅田真一突然慌得不得了。
看着他的表情,桐须真冬很快也发现了脸上的湿润,她连忙撇过头去,拿出手帕抹了抹脸:“……抱歉,失态了。”
擦干脸后,她也没有把头转回来,而是背过身子,调整好呼吸与情绪之后,平平淡淡地开口。
“结论。
总而言之,浅田君,我希望你不要鼓励她们去钻研自己不擅长的学科,那已经不是学习就能改善的程度了……你是年级第二,说话具有一定的说服力,比起我,她们更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我再怎么劝导她们,只要你的一句话,她们依然会满心振奋地投入没有未来的徒劳中。
就算你的道理是正确的,但……果然还是不该放纵她们浪费才能。
为了她们好,算老师……算我拜托你了。”
那卸掉了冷淡伪装的背影,此刻看来竟无比单薄脆弱。
贴在笔直大腿边的纤手,指尖正轻微的颤抖着,又被悄悄地捏成拳头,以此维持平静。
浅田无法理解,桐须真冬到底抱持着怎样的坚持,才会如此抗拒古桥她们以才能相反的道路为目标。
但即使无法理解,那份不愿见到学生将来后悔、回首尽是不甘的场景,所以就算被千夫所指,也要尽到教师责任的温柔执着,却深深地传进了浅田真一的心中。
他再一次的认识到。
这是一位老师,一位名副其实,只是笨了点的好老师。
而他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肆无忌惮地否定他人信念的傲慢之徒而已。
他成了他口中罪孽至深的那种人。
冷静下来反省后,气势一泄,浅田不禁愧疚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
“无事。跟师生无关,你我只是理念不合,方才的争吵别放在心上,我不会上报学校的。”
桐须真冬很干脆地截断了他的话,迈步往教学楼走去。
“另外,别误会了,我并没有认同你的理念。我还是认为,对于有才能的人来说,不为她们提供让她们完全发挥实力的环境,就是教育者的罪过。”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只是希望你能有更深层的考虑,而不是一股脑地为其打气加油。”
“你我都好自为之吧。课堂见,浅田君。”
粉发在身后长扬,身姿一如往常的凛然果决。
桐须真冬背对着浅田,渐行渐远。
突然,浅田目光变得坚定,开口叫住了她。
“桐须老师!”
桐须真冬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脸来,淡妆被划出来的泪痕依稀可见。
“还有什么事吗?”
“来场赌局吧。”
浅田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桐须真冬皱眉,将侧脸的垂绺拨到耳后。
“胡言。让我跟学生赌博?你在说什么傻话……”
没理她,浅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接下来一个礼拜,我要让古桥和绪方两人在您的小测验中及格,也就是获得四十分以上的成绩。”
桐须真冬瞪大了眼,愕然地微张红唇。
“你是说——”
浅田点了点头:“没错,我要成为她们的‘教育者’!”
“这……”
“如果我成功了,今后就请您默默在一旁守护着她们,即使不认同,也请不要轻视她们的坚持。”
“如果我失败了,我会郑重向您道歉,并尽我最大的力量去说服她们,不论是从天赋论还是效率论上来论述,都会劝她们专注于自己的才能上。”
“要是做不到,我自愿退学。”
浅田真一平淡而真切地发下誓言。
桐须真冬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只是愣愣望着他毫无变化的表情,那就像说了一句“今天的晚餐是便当”一样的轻松,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地确认了这样的事实。
“……幼稚。你在开玩笑吧?”
浅田静静地回应她不敢置信的视线:“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认真过。”
“那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明明跟你毫无关系才对。
桐须真冬完全不理解,这孩子是疯了吗?还是只是在说大话?他认为说出这种傻话,就能改变什么吗?
天真。实在是太天真了!
“就像我无法理解您一样,您也无法理解我吧?”浅田不在意地淡淡一笑,目光中带着怀念,“对于学习的执着,对于探索未知的执念,对于傻傻地坚持外人不理解的事情,愿意为此付诸一生的决心……您不懂我,也不懂她们。”
“所以,接下来请您好好等着吧。”
他拿起自己的书,背对桐须真冬,脚步随意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如果才能是让我们放弃自身所有的可能性,那我就会让您看见努力的奇迹。”
“没有什么是学习办不到的,就算有,那也不过是学的方法错了。”
他转过头,对犹望他背影的桐须真冬,轻轻翘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明亮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被您否定的那份信念,它所发出的灿烂光芒,我也想让您看看。”
而从现在开始,浅田真一会为了这个理由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