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参 在雨停之后(1 / 1)

我们家的庭院虽不知道确切的建造时间,不过倒是十分气派。即使占地不大,但充分利用房子在坡地上这一点来设计。庭院里种有许多树木,每到秋天就要忙著扫落叶;会开花的树也很多,每个季节都得修剪维护。在这日式庭院一角,放著长青苔的石灯笼,那里有个略显不可思议之处。庭院南边面对私人道路,路旁有块用来停车的空地,中间以山茶花的树篱相隔。当树篱围到店面,也就是以前当诊所的建筑物时,就从树篱变成木板墙。木板墙比我还高,角落开了个小洞。从地面往上切开的洞约五十公分见方,藏在紫玉兰树荫下,连接店面和停车场对面的东边公有道路。如果再大一点,就能确定是开来当备用出入口,可是它只有五十公分见方,连儿童都无法轻易穿过。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开洞?自从我儿时发现它后,就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有一次问过祖父,他答说那个洞从以前就有了,所以他也不太清楚。既然连祖父都说是从以前就有,可见年代已经非常久远,应该是在明治或大正时代就有了。我始终都对它的功用抱持疑问,直到某天才突然想到答案。之所以会想到,是因为偶然看见猫从洞外进来。那难道是猫的出入口吗?如果是的话,就能理解为何大小只有五十公分见方。原来如此啊……当下虽然这么想,但重新思考后,我还是无法肯定这就是正确答案。如果是狗就算了,猫可是很擅长爬到高处。即使木板墙比我高,猫也是一下子就能爬上去。木板墙顶端是日式茶屋风格的屋檐,有一定宽度,不时会看到猫在上面睡午觉,因此,根本没必要为了猫特地在墙上开洞。这样一来,猫穿过洞口进来就成了偶发事件,那个洞其实另有用途。我会怀疑那是否为猫的出入口的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家从没养过猫,也不太可能会替野猫设置通道。在我们家庭院里,其实常常可见到猫的身影,但要说我们家是附近野猫的聚集处,情况又不太一样。我每次看到的都是不同的猫,同一只猫不会出现两次。黑猫、花猫、虎斑猫都有,乍看很像,却有细微的不同,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家后面是山,不是住宅密集的区域,应该不是适合野猫居住的环境。这附近没有爱猫人士,就算有家庭养猫,就我所知的住宅数量来看,猫的数量应该也有限。那些不断出现的猫咪新面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虽然还没解开这个谜,但至少找出了规则。每次犀川先生打扫庭院时,猫就会突然出现。只要犀川先生在庭院里,身边一定会有猫。不过,犀川先生没有喂猫,也不像喜欢猫,感觉上是那些猫单方面喜欢他。自古以来,黑猫就是魔女的使者。犀川先生身为死神,跟猫的立场相近,说不定是波长吻合的关系──原本这么认为的我,是在何时有了进一步的发现呢?我记得……那是在我因为当上作家太忙而辞职,然后写作工作逐渐减少,开始变得清闲的时候。当我坐在檐廊眺望庭院的时间变多后,偶然间目睹了那个景象。犀川先生在庭院里说话。当时和花出去上班,家里只有我跟犀川先生。就庭院构造来看,无法让他隔著树篱跟人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奇怪,躲在暗处偷窥,结果看到了……犀川先生面前有一只猫,灰色的皮毛,圆滚滚的身体,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犀川先生能说话的对象,看来只有它。不过犀川先生不像是会单方面对著动物说话的人,而且灰猫一直盯著他看,就好像正在说些什么一样。「……」那时也是这种感觉──当我透过纸门缝隙观察庭院时,突然想起这件事。在庭院里的是拿著扫把的犀川先生,以及一只茶色斑纹的猫。犀川先生正对著猫说话,即使音量很小听不清楚内容,却也不像在自言自语。有人会在遛狗时对狗说话,我也一样会对马卡龙说话。例如天空很晴朗的话,就会说「天气真好」;有人开快车经过,也会说「危险」。这种情形在和花身上更明显。在散步途中,她会对马卡龙说些「花开了喔」之类狗根本听不懂的话,让我颇为错愕。所以,犀川先生对著猫说话……应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之前犀川先生发现我看到了,就露出像被抓包的狼狈表情,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不该看的事,也不敢再追问。不过,再次遇到相同情况后,我很确定犀川先生一定不是在对猫说天气怎样之类的,因为在他们之间,可以感受到一股严肃的气氛。如果话题不是天气,而是死神和猫在交换情报,那就完全说得通。我至此恍然大悟。是喔,原来猫就像是犀川先生的使魔呢。「……应该不会吧。」才刚觉得这想法不错,一回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结果不小心自言自语。犀川先生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回过头,猫则是一溜烟地逃走。我跟犀川先生四目相交。虽然为自己躲在暗处偷看感到尴尬,我还是挤出讨好的笑容走下檐廊。「是猫吗?」「……嗯,柚琉先生不是出门了吗?」「我有东西忘记拿,等一下就要出去了。」我跟犀川先生说要出门,却在从家里往公车站的路上发现忘记带手机,才又折返回来。当我为了抄近路到玄关,正要穿过和室时,就看到犀川先生在庭院里。「……我出门了。」「柚琉先生,最好带把伞喔。」听到我要出门,犀川先生就建议我带伞。即使现在正值梅雨季节,但今天天空晴朗无云,气温也有升高的趋势,我觉得不会下雨。「天气预报这么说的?」「不,天气预报是晴天,不过会下雨。」犀川先生既然这么说,就是会下雨。我老实地点点头,表示会带摺叠伞。犀川先生说了声「路上小心」,我走过檐廊来到玄关。犀川先生的天气预报很准,可说是百发百中。因为从小就亲身体验到这一点,我便从鞋柜里拿出必备的摺叠伞放进背包里。「是听猫说的吗?」不可能吧……我耸耸肩,阖上玄关的拉门。虽然对犀川先生和猫之间不可思议的关系很在意,但今天可没闲功夫去想这个。我决定帮平时散漫的自己上紧发条,并从腹部深处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从距离家里最近的公车站搭公车到鎌仓站,再坐上横须贺线前往东京。平常只有采买食物时才会出门,之所以要转搭公车和电车到东京是有原因的。其实,我现在心情很沉重,实在无法安稳地随著电车摇晃。「唉……」我陷入沉思,不自觉地叹气,然后连忙往四周张望。附近有个女高中生正戴著耳机,专心盯著手机萤幕,看来没有注意到我的叹息声。我放下心来,透过靠著的车门窗户看向车外的风景。出版社编辑打电话来的那天,是周末刚结束的周一。我在月刊上连载散文,每月有一次截稿日,不过距离还很远。正当我奇怪编辑打来做什么时,她就开门见山地表示有事情想跟我谈。「有事情……要谈?」『是的,所以想请问您何时有空……我想去府上拜访。』听到编辑要来家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掠过我胸中。必须当面说的事……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连载中止,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便问她能否直接在电话里谈。『我还是希望能跟您当面详谈。』「……不然由我去好了。」我基本上生活得很悠闲,没必要让忙碌的编辑花时间来访,而且,家里还有和花跟犀川先生在。犀川先生是不打紧,但我不想让和花担无谓的心。如果连载这份唯一的工作被中止,我不可能还保持笑脸。如果是自己去东京,便能在回程途中稍微整理自己的心情。我抱著这样打算,跟东京的出版社约好周四前去拜访。「……」我将差点又要叹出口的气吞回去,双手环胸、缩起背脊。虽然写散文的收入十分微薄,连零花都不够用,不过每个月必须写出东西,以及能在杂志上刊登作品,对我而言就是一大鼓励。我明白这份工作是因为我得过大奖,出版社才施舍给我的,完全没听说这单元受到读者欢迎。所以,我内心深处总是认为,就算哪天连载中止了也不奇怪。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已经有所觉悟──虽然从星期一就这么想,我还是无法完全死心。为了不露出让编辑困扰的反应,我一定要努力保持冷静。在从鎌仓坐电车至东京的路上,我不断这样告诉自己,结果差点坐过站,不得不慌忙下车。这家从我出道就一直提携我的出版社名为羽衣社,位在御茶水,要在东京车站转搭中央线才能抵达。从出门到现在,实际上花不到两小时。时间已接近中午,车站附近的餐饮店里有很多正要物色午餐的上班族。时节进入六月,有时会出现像在预告酷暑将至的高温。见天气如此晴朗,让我有点后悔把伞放进背包,只好边挑大楼间的阴影处行走边朝出版社前进。从御茶水站往神保町方向走,大〔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