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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生,你终于和他在一起了,现在的你,应该很快乐吧。】

73 小九。

城市的冬日,少有的灿烂阳光。

我搬回了自己的小屋,蜷缩在飘窗前。

阳光照在玻璃窗上,干冷中居然有一丝丝的暖意。我低头看着up手环上幽蓝的光,想起了凉生——他在办公室里吧。

在我的记忆中,凉生是蓝色的,就如程天佑……他是红色的,我叹了一口气,这个不该想的名字,还是会蹿进我的脑海里。

早餐的时候,我对凉生说,我要搬回去。

凉生点头。

我想了想,又说,北小武昨晚跟我说……他看到小九了……凉生看了我一眼,眉头一皱,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说,她又回来了?

我一愣,又?

凉生没接话,说,让老陈送你回住处吧,我今天公司有例会。

我和金陵来到小九住处敲门,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开门。

金陵说,走吧,她不愿意现在的生活被我们打扰。

我看着自己怀里的果篮,说,我只是想给她送一些水果。

金陵说,口是心非!她就缺你送的这篮子水果了?说完,她又用力拍了拍门,说,小九!我知道你在!姜生说,她只是过来给你送水果,送完就走!

就在我们都打算离开的时候,小九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屋子里有些昏暗,让她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防盗门仿佛狱门,她就这么隔着铁栏杆打量着我和金陵。

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那是一道厚厚的门呀。

最终,她低头插入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转身闪进了屋子。

我和金陵相视一眼,金陵说,进去吧!愣着干吗?

我小心翼翼走进门,突然间,我发现,我竟然是如此的不自在。我轻视了时间的残酷,它将一对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变得陌生至极。

屋子小而暗,只有一间,床上乱七八糟地堆着被子、枕头、杂志、零食,还有衣服,旁边的沙发上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九就那么大咧咧地坐着,她说,坐吧。

我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搁置自己的屁股。

小九看着我,突然笑了,眼睛里是一丝微弱的感伤。

突然,床上被子里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我转脸望去,小九却很自然地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看了我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你姐夫。

我愣了一下,秒懂。

小九将神器关掉扔到一旁,转身看着我,刚要开口,这时,沙发上竟然又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我尴尬着,却故作轻松说,我的另一个姐夫吗?

小九白了我一眼,说,手机!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在这样的寥寥几语中结束了。

小九看了看被自己按掉的电话,对我们说,她有事,要离开。

她并没有说,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我慌忙将水果篮子放在……一瞬间,在这乱糟糟的屋子里,我居然不知道将这水果放到哪里。

小九很体恤我地接过去,说,我还以为凉生又委托了你来给我送钱呢!

我愣了愣,凉生送钱?

小九看着我,没说话。

我和金陵走出门,她突然喊住了我,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很丢人、很没出息啊?!

我摇摇头。

她眼睛微微一红,表情哭笑难辨,说,虚伪!

她抽了抽鼻子,说,你也甭笑话我,我们俩半斤八两我告诉你!你不是也没勾搭上姓程的那位爷,攀上枝头当凤凰吗?姜生,我们俩都一样,都还在八年前的那个原点,没有输赢高低!我们都被生活抛弃了!抛弃了!

金陵拉着我,说,走吧!别听她胡言乱语。

我看着小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跟着金陵离开。

我并不知道,那个下午,我走之后,破败的小屋子里,那个叫小九的姑娘抱着那篮子水果号啕大哭。

她一面哭,一面大口大口嚼着苹果,终于在嘴里再也塞不进更多的苹果的时候,她吐了出来,她喊着我和北小武的名字,撕心裂肺!

74 我站在他的面前,如同被拔掉了舌头。

我去荣源典当行找凉生,想问问他,小九说的“钱”是怎么一回事儿!

余秘书看到我,笑着说,办公室里有客人。

我点点头,但表示自己有急事就径直走上去,推开了门,却见陆文隽正坐在沙发上,和凉生讨论着什么,兴致很高的样子。

我当场愣在了那里。

陆文隽看了看凉生,眉毛微微一挑,说,有客人?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慢悠悠地从我身边走过,睨了我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冷冷的,充满了嘲弄。

我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像是要爆炸一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走出门去!

凉生走过来,说,你怎么来了?

我转过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凉生看着我,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解,问,你怎么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干干一笑,说,没……没怎么。

凉生拉过我的手,说,不对!你有事!

我咬咬嘴唇,说,陆文隽不是好人!

凉生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有些急了,那你还同他来往?

凉生笑笑,说,好人未必有用,坏人未必无用。

我推开他的手,几乎跳脚的表情,我说,可是,他曾经差点儿害死你!

凉生说,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我说,不好!

凉生拉过我,说,姜生,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微微一怔,眼睛酸胀,嗓子却紧得要命,说不出任何话语,最终,我只能说,难道、他差点儿害死你还不够吗?

凉生低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我解释,现在的他和陆文隽好比乘着一条船的两个人……所以,他只能说,姜生,我们不说这个!

我看着他,咬咬嘴唇,将脸别向一旁,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凉生心疼极了,说,姜生,你到底怎么了?

我擦了擦眼泪,说,没怎么!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说,我就是听小九说,你之前曾经给过她一笔钱。

凉生看看我,说,你去找她了?

他没有否认,说,半年前,我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不要再见北小武。

我看着凉生,悲伤极了。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他说,我是为了北小武好。

那一刻,我多么想冲着他喊,你知不知道半年前龚言他们也让我离开你啊?

他们也说,也是为了你好啊!

可是,我却没有喊出来的力气,我只是狠狠地流着眼泪,望着眼前的他。

凉生有些不知所措,他将我揽入怀里,紧紧抱着,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发,说,我不想你难过,我却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他说,姜生,我不想你难过啊。

我愣愣地站在他的面前,如同被拔掉了舌头,空有满腹的心事,它们发酵着、溃烂着,却不能说出口。

夜里,我一个人回到我的房子,谢绝了八宝和柯小柔的来访,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满身疲倦,开灯的一瞬间,却见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吓得我尖声惊叫,我说,怎么是你?!

他起身,微笑着将水杯放到旁边,说,想你了呗。

我转身,想夺门而逃。

他走过来,像一堵硬墙一般挡到门前,顺手抓住我,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挣扎,说,你放手啊!

他说,让我放手可以,你别逃!

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尽力往后靠,离他足够远,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他笑得很温柔,说,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我想要的人,也没有得不到的;我想去的地方,也没有去不了的。

我说,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他摇摇头,说,难道电视里那句台词你还没听腻吗?

我一怔。

他笑着向我靠近,低下头,用几近轻薄的语气,在我耳边呵气,说,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的!

我一趔趄,他伸手将我拉住。

我甩开他的手,嫌恶至极,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笑道,你也别想太多。我呢,今晚来这里,只是想跟你说,你别想着将我和你的事情捅到他眼前去!

我看着他。

他将我逼向了墙角,说,当然,你也可以告诉他,我强暴了你,然后,看着他与我为敌,看着他与程姓两兄弟为敌,看着他腹背受敌将自己逼上死路。

我紧紧咬着嘴唇,看着他,睚眦欲裂。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说,我也不必瞒你,我现在和凉生互相依附、需要、利用,如果不这样,我们俩都成不了气候,反而会被觊觎周家财富的人给弄死!

他说,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但是,凉生如果想对付程天佑,就离不开我!

然后,他放手,说,你想好了,别给凉生寻死路!

我看着他,冷笑道,你不是想凉生死吗?怎么,如今肯这么好心,与他同盟,给他提供帮助?!

陆文隽说,看不出你还是有几分脑子的,但是,这与你无关!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你就记得,把那一夜的事情,从脑海里抹掉,永远别让凉生知道!

否则……我看着他,恨意困在眼底,说,抹掉?你毁了我的一生!

陆文隽一把将我拉过来,然后将我按在墙上,他的手极尽轻薄地撕扯着我的衣服,说,那你也可以记得!我也会天天提醒你!

我恐惧无比,极力挣扎,我说,你放手!

陆文隽的脸变得无比阴郁,他说,你不是不肯抹掉吗?那么,此后,你嫁给了凉生,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得到双倍的快乐!

我一怔,说,你什么意思!

他笑着说,意思就是,他给你的每一夜的缠绵,我都会照样还你!夜里,你在他的床上翻云覆雨;白天,就在我的床上,宛转承欢!

我浑身冰冷,推开他,说,你是疯子!滚开啊!

他不依不饶,说,你可以告诉我,夜里他让你怎么快乐,什么姿势,我们都可以照样重来一遍,我保证比他做得更好!

他的话,轻薄得让我崩溃,我挥手,一耳光扇在他脸上,说,你滚啊!

他摸了摸自己被打得热辣辣的脸,反手一耳光就还在我脸上。

我重重地倒在地上,捂住脸。

他俯身,冷笑,发烫的手一下子伸进我的衣服,说,对了,他拿着你当宝一样,自然舍不得跟你玩儿什么刺激的,可我会!你也可以将我教你的,同他再来一遍,皮鞭、滴蜡、捆绑……我恶心透了,仿佛自尊已被他撕毁,惊惧到痛哭,我说,你走啊!我不会告诉他了!不会告诉他的,我求你了!

陆文隽说,早答应嘛。

他的手迅速从我身上挪开,看着暗夜之中哭泣的我,没再说话。

他开门走的时候,竟回头嘱咐了我一句,那些西药,你少吃。找个好的医生看看吧。

我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不停地哭泣,却如何也平息不了自己的惊惧。

暗夜之中,我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我竟仿佛看到了凉生,他微笑着,向我走来。

我整理好衣服,发疯一样打开门,冲出去。我只想找到他,找到他。

我一开门,却见程天恩正在门外。

他一见我,便问,刚才是陆文隽?

我仿佛没看到他,一心只想离开,只想找到凉生。

他说,我一直在找你。你和我哥这半年里到底在捣鼓什么,怎么他好久都不肯见我了。我还以为三亚那事是你和他做戏给爷爷看,再一同私奔……现在看来……他望着陆文隽离开的方向,说,你果然好手段啊!钱伯果然是慧眼识英雄……他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就这样,我仿佛只有不停地行走,才能卸下那些惊惧。

我狂奔到电梯间。

出了电梯,又狂奔在午夜的街道上。

眼泪不住地流,往事不住地在眼前飘过。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微末的幸福,和决绝的悲伤,我已濒临疯掉的边缘。

我敲开凉生的门时,他愣住了,怎么……我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他是此时,我唯一可以拥抱的人,唯一能依靠的人,唯一的希望……我哭着说,凉生,带我走吧!

他说,你怎么了?

我说,带我离开这儿,无论去哪里!去法国!去巴黎!

凉生看着我,眼里隐约的是心疼。虽合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意,但他依旧沉默了许久,才说,好。

他将我拥在怀里。

周围的夜色,那么黑。

那一刻,在黑暗中相拥的我们,并不知道,此刻,一场大火正由我的住处蔓延开来,将整个公寓化作了一片火海。

75 人生如戏。

他走出了她的门口,却见程天恩远远地迎面而来。他微愕,象征性地招呼了一下,错身离开。

城市的夜,让人无比迷乱。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潜入她的房间了。

第一次,是很久之前,暗夜之中,他在她的房间里给了她一杯水,昏迷的她发着高烧——而这高烧,也正是因为在岚会所里,她激烈地反抗自己,在墙上撞破了头所致。

那次,他帮她递了水,艰涩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他心里却明白,自己已如同坐上了复仇的车,停不下车轮。

他叹了口气。这变化的世界,似乎已经不是他所能驾驭得了,他甚至无力驾驭自己的心,放任自己去伤害,变得更阴狠。

望着路灯,他想起了半年前,他第一次,去敲凉生门的那一天——城市的灯光初上,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消去。

落地窗前,整个城市的浮华尽显眼前,灯火之处,纸醉金迷。

他走到门前时,略略踌躇了一下,但想起这些日子的噩梦,他还是按下了门铃。

门铃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就如这多日的噩梦——那个叫程天佑的男人,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贴在他的脑门。

这场噩梦,是从他取消了印尼之行开始的。

那时,程天恩警告他,程天佑在印尼已经伏下了暗杀他的人。他是那么高傲地嘲弄了程天恩的警告,却也不可能不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

不愿言说。

虽然,他依稀耳闻了程天佑在三亚同姜生已分手……但是那噩梦已然成为了他心头溃烂的伤,更何况,依照他对程天佑的了解……老陈开门,将他迎进来的时候,对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微微欠身,说,先生……陆先生来了。

其实,老陈刚刚也顿住了,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凉生介绍陆文隽。

大哥?很显然凉生会喷他一脸。大少爷?那亦然会被喷,分明就是陆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意思,凉生还是居于其下。

不如就这么不咸不淡、毫无感情色彩地叫“陆先生”吧,至于他们俩愿意如何界定自己的关系……自己解决好了。

暗影中,凉生说,你出去吧。

老陈走了之后,他看着这偌大屋子的黑,问,怎么不开灯?

凉生说,开不开灯,一样的黑。

他笑笑,说,也是。

凉生回头看看他,心里却清楚,他虽然说也是,却并非真懂。

他此生都被安排,六岁的魏家坪,十九岁的巴黎,被失忆,从“程”姓……一桩桩,一件件,从无选择的命运。如今,他在这世界上唯一所爱和牵挂的女子,因为亚龙湾的一场海难,都已经“忘记”了自己。

不。

她记得他。

只是不记得,曾爱他。

陆文隽见凉生不再说话,自己便环望着这片黑暗,其实,他也已习惯了黑暗。

虽然,在外界眼里,他拥有很多,财富、名声、地位……但那些少年时代的创伤,一旦存在,此生便不能豁免。

他恨他的父亲。

恨到想摧毁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叫凉生的男子。

但现在,他又不得不前来与他交好——周慕从国外回来后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重重的一耳光,说,不要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我都不知道!老天长眼!他是你弟!

他被打得一个趔趄,回他父亲一个冷笑,说,老天不长眼!你害死了我母亲他却还不收你回去!

周慕直接气绝。随着年纪越大,他对陆晚亭的愧疚也越是滋生,而之前,他曾恨死了这个用包办婚姻毁掉自己一生的女人。

其实,这世界,何人不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周慕对陆文隽说,我此生起落,到现在已经半百,这次躲过,已是万幸。我不希望我们周家毁在你们两兄弟的手里。

陆文隽就笑了,口气有些无赖,说,我们周家?您可真爱给自个儿脸上贴金!我姓陆,他姓程,怎么是你周家?

周慕本该生气,但这些年却被自己这个儿子搞得毫无脾气,换作和他一样无赖的口气,说,甭管你姓什么,你把血换掉,把骨头剃掉,把皮剥掉,筋络断掉……你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这个事实。

陆文隽只觉得胸口被巨石堵住了一般。

周慕看着他,说,我想告诉你,别算计凉生了,他要是出一点儿意外,周家的钱,你一分都甭想!同样,你要是出了意外,周家的钱,他也一分都甭想!

陆文隽没说话。

周慕继续说,我可不想我们周家和他们程家一样一盘散沙。我眼里没有那么多长幼有序的迂腐观念,不会像程老头子将万千身家只留给一人,我不会让你们俩内讧互斗,外人得利。

陆文隽说,我的事儿,你做不了主。

周慕说,好啊。你医院、你公司的所有股份,我都撤出!

随后,他口气略缓,说,当然,当然,威胁你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你们俩最好给我做好了兄弟。当然,你也可以无视我的话,而结果就是,你将一无所有。

如果说,以前不害怕一无所有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害怕的。一无所有,就意味着手无寸铁,来面对程天佑随时可至的报复……自此,夜夜噩梦。

周慕的话说得很明白,将来的程家,一人做不了主,任何大的决策,必须他和凉生两个人签字,否则就等于零。

他就这么狠狠地将这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后,他终于敲开了他最不想见的这个男人的门。

如今,这门里,一片黑暗。

陆文隽说,我来找你,很意外吧?

凉生说,我从不意外任何事。

陆文隽笑笑,他想起了姜生以及那一夜,心里竟闪过一丝阴恶的冷笑。从不意外、任何事?呵呵。然后,他真诚地说,父亲希望我们两兄弟能团结……凉生抬头,冷漠疏离,提醒他,你说周先生?

陆文隽摊手,说,好吧,周先生。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陆文隽决定打蛇打七寸,直截了当一些,便说,我听说,在三亚程家度假的宅子里,令妹的遭遇很不好……凉生站起来,看着他,目光里闪过一丝恨意,毫不掩饰,他说,我以为男人还是少八卦的好。

陆文隽说,我也听说,弟弟你说过,要报复这个伤害了我们姜生妹妹的人!

凉生看着他,不说话。

他说,所以,我们两个人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凉生看着他,半晌,说,你又不是慈善机构。

陆文隽说,当然不是。父亲说,如果我们俩不团结,周家的财产将跟我没有半分钱的关系。我不想失去属于我的财富,你不想没有报复程天佑的机会,所以,我们俩必须合作。我们越强大,对手才会越渺小……凉生看着他,眼神幽暗不见底,缓缓开口,说,成交!

76 割断。

时间用一双如此残酷的手,割断了所有。

隔天黎明,我站在被烧得像鬼屋一样的房子里,后怕之后,竟是无比的悲凉。无论这是一场怎样的火,它似乎都在预示着,我与这座城之间,将就此别离。

凉生轻轻将我揽住,竟说不出话来。

我突然不敢去想,如果那一夜,我没有被伤到无法自已,没有奔跑在午夜的街头,没有去到他的眼前……北小武赶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问,你没事吧?

凉生说,幸亏她昨夜在我那里。

北小武说,怎么会这样?

凉生说,排除了线路老化的问题,发现了一枚打火机的残骸,警察已经来过,采过了口供,目前正在查。

北小武说,会不会是程家的人?

凉生看着我,眸光里是探寻。

我将目光转向别处。

凉生拉起我的手,说,姜生,你告诉我,你之前离开我,是不是因为龚言找过你?你说实话!

我沉默,将手抽离。

北小武也着急了,他说,姜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说啊!

凉生说,还有,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哭成那个样子?是不是程家又……我看着凉生,内心异常难过,我说,别问了好吗?带我走好吗?离开这里好吗?我累了!真的累了!

说完,我转身就跑。

凉生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说,我不问了!

我看着他,泪眼蒙眬。

他叹气道,我也只是不想你受伤害。

我低下头,他的心我如何不明白?不是我不想回答,只是有些话一旦说出来,那个隐藏在后面的秘密,就会被抽丝剥茧一般,袒露在阳光之下。

他轻轻地用手擦掉我的泪,说,我答应你,我带你离开。

77我就这么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听前男友的现女友讲他们恩爱而悲凉的故事。

宁信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对着冬菇发呆。做一只猫真好,对谁都是一副“滚远点儿,爷烦着呢”的表情。

凉生开门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几乎是应激反应一般,他说,她又怎么了?

宁信说,她没事。

即使隔了那么远,我都能感觉到凉生瞬间整个人都放松了。老陈说过,庆姐明面上是在那里照顾未央,实际上是在监视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害自己。

老陈还说,在这几乎一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折磨得凉生心力交瘁了。

宁信问,姜生没事吧?

我说,我很好。

凉生转脸,问,你怎么知道她出事了?

宁信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下,说,凉生,姜生,火是未央放的。

什么?!凉生瞪大了眼睛。

我也呆住了。

凉生几乎要暴走,他说,她是疯了吗?!

宁信有些悲伤,说,她是疯了。

凉生瞬间沉默。

宁信看着凉生,叹气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凉生说,对不起。可是我不能只是为了她不难过,就骗她,就去同她在一起。

宁信看着凉生,说,你已经骗了她那么久,只是,你自己都没想到,你骗不了她一辈子而已。

凉生张张嘴。

宁信笑道,不爱就是最好的理由,其他的都是借口。

她看了看凉生,又看了看我,说,其实,该道歉的或许该是她。如果没有她,你们俩或许早已经在一起了。那么好的两个人……凉生没说话。

宁信抬头,拖住凉生的胳膊,说,我告诉你真相就是想求你,将案子撤了吧,别让警察再查下去!我怕纸包不住火,我怕未央被抓起来!

凉生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胳膊的手,说,可是她这是要杀了姜生啊!

宁信说,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该这样!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爱你了!

凉生悲苦一笑,说,太爱我了?所以要我一生都还不起!

宁信说,她有几百几千的过错,可是她爱你这条是没错的。

凉生说,我求你们,别总拿着爱来杀人!

宁信说,如果你不曾给她希望,又掐灭了她的希望,她也不会到了今天这种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凉生,放过她吧!算我求你了!

凉生突然大笑起来,声音那么悲凉,他说,说到底,你都认为是我欠她的,所以她拿一生向我索取,而我,也要拿一生还她?!

宁信说,可能我说话欠考虑,但是凉生,我……真的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觉得我的妹妹她受的伤害已够多了,不能再受伤害了!所以,求你!算是一个姐姐为一个妹妹求你了!

凉生一把拉过我来,说,对!你的妹妹受的伤害多,我的姜生就不多!你们每个人都给了她一刀,却不准她喊疼,还要她去袒护你们!包庇你们!

宁信不再说话。

凉生说,你回去告诉未央,让她去给佛祖烧香吧!幸亏姜生毫发未伤,否则,我让她拿命来偿!

说着,他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那天,我送宁信下楼,一路沉默。

她说,姜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我笑笑,说,彼此彼此。

然后,我都被自己的神回复给惊呆了。

我突然想起,程天佑该当爹了吧,孩子生了?时间似乎对也不对,我想了想,竟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把我的人渣前任变成了孩子他爹。

宁信说,你想什么呢?

我脱口而出,孩子。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问起任何与程天佑有关的事情。

宁信的神色有些落寞,她说,孩子没了。

我愣了一下。

她的眼眶微微一红,说,四个月了,已经成形了,他们说,是个男孩……我的心下竟也觉得替她难过。

宁信说,天佑说,我们现在不见容于程家,所以,他不希望我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生下这个孩子。他说,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必须有名有分的!他说,这些他一定会给我!可是,不是现在……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说,姜生,我不图什么名分,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是,我却不愿意他被家里人为难,我只能舍掉这个孩子!那天夜里,他一直抱着我,将脑袋轻轻靠在我的小腹上。我哭,他也哭,我们的孩子,就这样失去了……我就这么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像个雕塑一样,听前男友的现女友讲他们的爱情故事。

78 他说,我跟小九说,你被大火烧死了!

我对金陵说,程天佑就是个人渣!

金陵说,对啊!他们程家满门人渣!

我说,他居然逼着宁信将孩子打掉了,还号称为了她好,不希望她无名无分下为他生子!

金陵在刷微博,说,你该庆幸,幸亏你提前脱手了。

八宝走过来,说,她说怀孕就怀孕,她说打掉就打掉,你也信啊?!程天佑有那么喜欢吃回头草吗?一个和自己爹地有染的,给自己戴了一顶绿香炉的女人,他多骄傲的一爷们儿啊,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金陵说,说不定是真爱!你家北小武,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八宝冷笑道,我哥口味重。

柯小柔在一旁,一面写专栏,一面冷哼,得了吧!哥?那就是“奸夫”的代名词!

他话音一落,“奸夫”就冲了进来,哦不,北小武就冲了进来,他说,姜生,快快!不好了!

我说,怎么了?

他说,我跟小九说,你被大火烧死了!

什么?!我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

北小武说,你也知道,我怎么着她都不肯见我,她说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了。我不信,所以就脑子一发热,随手将登着你公寓着火的报纸给了她,并随口骗她说,你被烧死了!结果、结果她说要我带她去你的墓地。

你个混蛋啊!我的脸憋得通红。

他说,你看,一时半会儿我也来不及给你选墓地,所以我灵机一动,就给你刻了一牌位。说完,他直接扔给我,说,你看看怎么样。哦,我还给你洗了一大幅黑白照片!赶紧地,摆上!供上香!

我手里抱着自己的牌位,欲哭无泪。

他说,姜生,你赶紧藏起来!

八宝一把拉住他的手,小脸紧绷,说,我要不要藏起来?

北小武说,你藏什么啊!

他转脸看着我,说,你藏起来,她一进门,看到你的黑白照片,还有你的牌位,还有在旁边号啕大哭的我和金陵……嗯,我就说凉生已经在楼上一病不起了……一会儿八宝你拿着录音机放点儿哀乐,就齐活儿了!到时候,我就不信这个妖精不现形!当她小眼泪一流,我就一把将她搂住,彻底将她拿下!哎哎,都麻溜地,赶紧啊……他话音未落,就听有人在我们身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不用了!

小九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八宝拎着录音机,金陵抱着香炉,而柯小柔手里拿着瓜果桃李,北小武拿着香烛正在插,而我正抱着自己的牌位——“爱妻姜生之灵位”。

小九上前,从我手里夺过牌位,一牌位砸在了北小武的脑袋上。

就当我们都愣了的时候,八宝飞身上前,大吼一句,贱人!拎着录音机冲着小九就挥了过去!

节奏快得超过我们的预判,当我们回过神来,上前试图拉开她们时,却也被动地陷入了这场混战。

79 他说,姜生,不要害怕我靠近。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场混战,终止在凉生的一声轻喝中。

北小武最后被包扎得像个印度阿三似的送回家,离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说,你这是何苦?

金陵不忘落井下石,说,人家都不带你玩。

八宝没说话,在一旁往脸上敷冰袋,而我满脑子都是刚刚凉生在门口,脸上带着愠怒的表情,那么清冷,疏离和遥远。

金陵说,小武啊,我们走了。

她说,有些话,作为外人,我不该多嘴,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想说,其实,小九已经不属于我们的生活了,也不属于你了。

北小武将目光投向我,我闪躲开,他便沉默了。

突然,他喊住我,说,姜生,你不知道,当我在门外告诉她你被烧死了的时候,她直接愣了,傻了,不相信,看了报纸后,眼泪哗的一下,跟开了水龙头似的!还一直嘴硬,不见我,不见你,说过去的土鳖岁月与她早已经无关了……他激动地絮叨着,仿佛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抓着某种希望的光一样,死死不肯放手。

我看着他,笑笑,没等他说完,就关了门,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路上,八宝说,那就是小九啊,我还以为得多漂亮呢,让我哥神魂颠倒了那么久,原来也就这样。呵呵。

金陵将柯小柔的理论活学活用,再次感慨道,“哥”真是个好词,“奸夫”别称,妥妥的。

八宝没理她。

这时,我们才发现,兵荒马乱之后,柯小柔居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回去的时候,凉生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出神。

黄昏淡淡的光,落在他好看的侧脸上,他抱着我的牌位,一脸寂寥的表情,孤单无边,他的手指如同绵藤,轻轻地擦过那些字——爱妻姜生之灵位。

当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前,他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着我,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一般的表情。

我看着他,说,哥,我们不是故意在你这里闹腾的……他没接话,指着那个牌位,说,虽然这东西很晦气,不过……他突然笑了,表情很淡,却带着一种暖,他说,我还是很喜欢这个称谓的。

他轻轻摩挲着“爱妻”那两个字。

我低头,不说话。

他看着我,突然握住我的手,说,姜生,似乎我们的关系每走近一些,你就好紧张。你告诉我,这只是我的错觉。

我别过脸,笑笑,默默地想将手抽出来,说,哦,哥,我今晚不在家里吃饭了。我要去法国,他们说给我饯行。

他用力地握住我的手,不让我抽离。

我抬头看着他,紧张极了。

他突然一笑,有些恶作剧的表情,将脸轻轻靠近,说,那,我们俩做个交易好不好?

交易?我更愣了,不知所措起来,脸微微泛红,心跳加速。

他笑着,有些蛊惑的味道,说,对啊,交易。

他说,那,你想让我放开手,而我呢,真的是很不喜欢你喊我“哥”,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喊我“哥”,我呢,就答应你放开手。

我用力地抽了抽手,却难以挣脱,因急于逃开他,就点点头,说,好!

他将手轻轻松开,说,我们成交。

我说,成交。

话音刚落,他就轻轻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说,真乖!

我捂住右脸颊,又是害羞又是惊讶地看着他,说,你……他无辜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然后他就笑道,我知道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飞快地在我的左脸颊轻轻一吻,说,现在好了,对称了。然后,他转身抱着那个牌位上楼了,不似刚才般郁郁。

我呆在原地。

他回头看了看我,叹气道,看样子已经喜欢得傻掉了。

啊啊啊!这样的凉生,这样的凉生!让我无比抓狂。

整整五分钟,心跳得跟错位了一般。我冷静了好久,才上楼推开凉生卧室的门。我说,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正在换衣服,转身,笑道,怎么对你了?

他一面微笑,一面系扣子,敞开的白衬衫恰到好处地半遮半掩地露着他漂亮有型的腹肌,我的脑袋“轰——”一声炸了。

他看我呆在原地,转身照了照镜子,皱皱眉头,说,这件衣服不合适。

然后,他就开始缓缓地脱衣服,慢条斯理地解着扣子,结实而养眼的胸膛,那起伏的轮廓半露了出来……我马上捂住脸,大叫,哥!我错了!我走!

我门还没走出去,就被他一把给抓了回来。他说,哥?这么快你就背信弃义了,小姜生,这样不好的。

他温热的胸膛贴着我的背,将我揽进怀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我惊得失措,我结结巴巴,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喊你哥了!我对你的任何举动都再也没意见了,让我先走吧!

他想了想,说,那你喊“大王,饶命!”……什么恶趣味?

他像个讨糖吃的小孩,说,你就说“大王,饶命!”然后我说,“饶你一死”,然后,你就走好了。

我无奈,只好说,大王,饶命!

他说,爱妃,免礼!

不是“饶你一死”吗?我有些愤愤。

他说,我忘词了,重来一遍。

不是吧……我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脱身……唉,好吧,大王,饶命!

结果他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又坑我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吻住我的唇,深深地——就在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想要用尽力气推开他的时候,他却轻轻地,如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一掠而过。

明明是深深一吻,却又那般轻浅;明明短短一吻,却又那般撩人。

他看着彻底傻掉的我,眼里含着戏谑的笑,好似我的一切反应、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脸红,我无措,我抓狂,我傻掉……他将自己白衬衫的扣子一个一个系好,脸上的表情那么正经,仿佛刚才那个登徒子一样轻薄而肆意的男子不是他。

他宛如净空的云,又似清泉的水。

他是高山顶上谁人都触不及的雪。

他对着我笑,这一次没有拉着我的手,而是轻轻扶着我的肩头,那么认真地凝视着我,说,其实呢,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两个人相处,该有他们的小情趣、小快乐和小轻松。

他说,姜生,不要害怕我靠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低下头,一时之间,欢喜悲伤,心乱如麻。

80 八宝就静静地看着北小武离开,沉静中有一种孤勇。

酒吧里,北小武依旧是一副印度阿三的造型,手拿着塔罗牌给我们占卜,然后,他抬头说,哎呀,有人红鸾星动哦。

我正在走神,被他大叫的一声吓了一跳,说,干吗?吓死我了。

北小武说,啧啧,有人命犯桃花、心神难宁啊。

我转头看着金陵,说,我有吗?

金陵点点头,说,你啊,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晚上了。

我说,哪儿有?

八宝说,别隐瞒了。快说,我们走后,凉生同学怎么惩罚你聚众折腾他的房子了,是把你按在墙上,还是把你扔在床上?

我说,你们别胡说八道!

八宝说,天雷勾动地火了,柯小柔一水儿的电话打下来,全都跟我们说了哈!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当时兵荒马乱地砸成一团的时候,柯小柔躲到了沙发后面……然后,在凉生的威慑下,我们撤了兵,而柯小柔就被遗留在了那里。

再然后,我回家和凉生发生的一切,都一字不落地掉进了柯小柔的耳朵里。

八宝转身对着印度阿三北小武挺了挺胸,说,哥!对称一些亲嘛。

北小武说,好嘞!爱妃!

八宝说,啊!大王,不要!

北小武说,别拒绝我靠近!我不会伤害你的!

八宝说,啊啊啊!

……我又羞又恼,说,你们!

八宝转到金陵身后,搂住她的脖子,对我笑道,还角色扮演呢,还大王、爱妃呢,好有生活情趣。

我说,你想歪了好不好!

八宝说,得了!人家柯小柔好端端一基友,被你们两个男欢女爱的现场版洗礼了一番之后,还怎么搞基?!可长点儿良心吧!你都不知道人家柯小柔从你们那儿爬出来后,直叹“人心难测,世情如霜”啊!

我沉默。

半晌,我说,柯小柔呢?

金陵说,陪女朋友呢。

我说,啊?

金陵说,都要结婚了,这都大半年了。

我说,啊?

金陵笑道,在山里待成野人了吧,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吧。

然后,她就拿出手机,给我看微信朋友圈,指着一个叫“弱水三千”的对我说,就是这个姑娘,叫尹静,以后有机会,你会见到的。

突然,八宝尖叫起来,说,快看!尹静又发朋友圈了。

金陵忙刷新了一下。

我凑过去——如果,一个人爱你,那么他绝不会解开你衬衫的扣子。因为你是上帝赐予他的神圣的礼物,他不能如此草率地打开。

金陵呵呵一声,叹气道,他倒是解开啊,问题是,他解开了能干吗?帮你洗衬衫吗?

八宝在一边点头,说,对啊!干不了,这才是关键!

北小武早跑到台上,自行高歌了一首后,跑下来问我们,怎么样,哥的高音飙得厉害不?

八宝冷哼,跟大裤衩撕裂了似的。

北小武看了看时间说,没工夫理你!

然后,他对我和金陵说,你们也早点儿回去,我先回去接货了。还有,你们就少损尹静,多好一姑娘,斯文又安静,比你们哪个都强,好端端的就被柯小柔祸害成了“同妻”,也不容易啊。

八宝就静静地看着北小武离开,沉静中有一种孤勇。

她看我们都盯着她,故作轻松一笑,说,来,喝!

81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北小武走后不久,我转头看着八宝红肿的脸,问,你和北小武到底是……八宝笑笑,一杯酒下肚,说,他是我哥啊!

她说,不然怎样?

她拍拍我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最近也有了自己的男朋友,都好几个了,一个赛一个有钱,一个赛一个帅,都比北小武这土鳖强!

然后她就笑道,你看看我,美艳不可方物的一女人,怎么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我就不是你这种抖m性格的女人。哈哈哈……这时,金陵接到一电话,她看看我,表情略显不自然,说,我先出去一下。

金陵走后,八宝将脑袋凑过来,说,你一定不知道金陵也有新男朋友了吧?

我吃了一惊,说,什么?

然后我又一喜,笑着说,这多好的事啊。叫什么名字啊,长什么样子啊?她居然都不告诉我,太不讲究了。

八宝喝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笑道,我觉得你知道后,就不是这表情了。

我说,怎么会?我不会的……八宝直接俩字,钱至。

我直接愣了。

八宝说,还记得不,去年在宁信pub小钱派人找你不痛快,哦,不,是小程大爷让小钱派人找你不痛快,然后金陵过去就是一巴掌,结果,俩人拍出了火花。

我还是愣着。

八宝说,哎哎,你就庆幸吧,她不是一巴掌甩在程天佑脸上,否则,他俩要是迸出爱的火花,你可比现在难受得多。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我莫名地难过起来。我放开八宝,扯身走出酒吧。

金陵正在门口,钱至就在她身边,对着她微笑。

她看到我的时候,一愣,有些尴尬,刚要开口,我却已经开了口,我看了旁边的钱至一眼,不敢相信地说,你真和芒果小王子好上了?

她一愣。

这时,八宝也追出来了,对着金陵说,sorry!

八宝上来拉我,说,姜生……我推开八宝,突然失控,我说,你怎么可以和程天佑这禽兽身边的人好上啊?!

我知道自己不可理喻,可是,我却阻挡不了此时我心里的难过。今天,距离他赐我那杯茶,已经过去了足足二百四十五天,每一天,每一秒,那个噩梦都缠绕我。

我拉着金陵,指着钱至说,你不是一直让我如果伤心了就告诉你,不要忍着,不要伪装!你不是告诉我,伤心了就哭出来!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被他伤害了,我被程天佑狠狠地伤害了!他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肝肠寸断!我所有所有的平静,所有所有的云淡风轻都是装出来的!我每天都会在夜里偷偷地哭,我每次想起都会心如刀割!

我说,他灌了我堕胎的茶!那么多人面前,他给了我莫大的羞辱……我就像一头牲口一样被他的手下按住,一碗一碗地灌下去!

我悲伤地一笑,说,你的眼前人,你的心头好,他当时也在!

想起那一夜,我直接泪崩。终于,我不再为逞强而坚强,我看着钱至,仿佛看着程天佑一样,我说,他当我是什么?!侍妾吗?玩具吗?他当我是充气娃娃,用后清洗吗?生杀予夺,全由他!

我狠狠摸了一把泪。

钱至看着我,说,姜小姐……金陵转头对他说,你走吧!

他叹气道,姜小姐……最终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就走了。

金陵抱着伤心哭泣的我,说对不起。

八宝也走上来,试图安慰我,说,程天佑这种人,当你是充气娃娃已经很好了,清洗清洗也算看得起你;他要把你当一套子,用完就扔,清洗都不清洗,你才该哭呢。

我原本准备止住哭声,可在八宝安慰的话说完之后哭得更凶了。

那一夜,情绪起伏过后,我还是对金陵道了歉。

我虽然恨死了程天佑,却也不能因为我的喜恶来左右我朋友的感情……虽然,我在感情上很难接受钱至。

金陵没说话,她拍拍我的肩膀,说,是我不好。

然后,她又抱着我哭了,她说,姜生,对不起,可是,我也好需要有一个人拥抱啊!

那一夜,我才知道,金陵这两年来经历的事情——毕业后,她为了程天恩回到这里,但程天恩回应给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程天恩明明拒绝她的爱情,却又在她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明明给了她希望,却又狠狠地将她推向绝望——让金陵彻底崩溃的一次,是他当着她的面同一个女人……理由就是————你爱我吗?

——爱。

——你确定要爱我?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死了都要爱吗?

——死了都要爱!

——既然这么爱我,那就接受我的一切……也就是在那次之后,金陵受了刺激一般,性情大变。

这两年里,程天恩逼着金陵放弃她对自己的爱,而每当金陵决心放弃的时候,他却又再次出现,搅乱她的心。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你瞧,我们总要求我们的朋友为我们做这个做那个,但有时候,却连自己朋友生生压抑在内心的痛苦和委屈都不知道。

其实今天,金陵的心里本来是极度难过的,因为她得到了一条消息,就是一位嫩模,自爆前几天,元旦夜,程家二公子夺去了她的初夜。

她万分难过,却又不得不制作这条新闻,这是她的工作。

手机上,那个女模特漂亮得像个充气娃娃。

八宝凑上前来,说,呵呵呵!

金陵擦擦泪,说,怎么了?

八宝不屑道,就她?初晓薇!她除了名字里有个“初”就没个初了。还初夜?打掉的孩子手拉手能绕地球一圈了!

82 可我在乎。

那一夜,我们两个女人,相互倾诉着程家男人是多么人渣。

我说,他居然在我走的时候,派钱至,不,派你新欢给我送了一芒果!

我笑笑,喝了一杯酒,说,芒果,我是该感谢他没送我根香蕉吗?

我说出这句话,让八宝和金陵面面相觑。八宝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看不出来啊,姜生,如今这么有内涵了。

我突然又哭,然后又笑,说,其实我就是一脑残,事到如今,我居然还会梦到他,梦见他对我说,他对不起我。

八宝说,你果然该吃点儿脑残片了。

金陵问我,你和凉生……其实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也该在一起了。或许,这已经是你感情最好的结局。

我低下头。

她说,你不是还爱着程天佑吧?

我摇头。

我说,恨更多。

金陵说,小九说得对,程天佑再像凉生,他也不是凉生。他是一头狼,永远贪婪,永远不足。现在看来,他多么像老天为了你和凉生的圆满而设置的一道关隘啊。

我看着金陵,说,我曾经跟程天佑在一起过!

金陵愣了愣。

八宝是个极好的翻译,她翻译得凶狠、霸气而直接,她说,姜生的意思是她和程天佑上过床。

金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凉生都不在乎。

我绝望地说,可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