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的左掌在唐廷玉错愕的那一瞬间轻轻按在了他的右胸之上,唐廷玉来不及躲开,只能运力反震,两人都向后飘飞开去,云梦退入小舟中,迅速又掩上了面纱。
有一刹那他们谁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很显然刚才的交手两人都受了一点伤。
过了片刻,唐廷玉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双手一分扯下外袍,外袍胸前那两片衣襟,迎了风片片碎落,赫外两个完整的掌印。
李应龙唬了一跳:“这是什么掌力?”
击碎石块,在高手来说并非难事;但要击碎柔软的布帛,便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
侯大总管道:“我知道她右手用的是飞鱼岛上的浴日手,但不知道她左手用的是哪一种武功。若不是亲眼见到,我绝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姑娘能练成这样纯正的阴阳二气。”
他看向赵鹏。赵鹏微微一笑,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那是拂云手。拂云手,流云袖,蹑云步,穿云梭,都是巫山云雨一脉的绝技。巫山神女隐居之后,又创出了飞云剑,不知云梦是否都已练成?不过今天她倒没有用剑。”
唐廷玉望着小舟之上神色已然恢复正常的云梦,说道:“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寒冰似的剑气,我怀疑抢走惊魂剑的人就是她。今日她不用剑,也许是因为她得到此剑时间不长,还不能完全驾驭那柄似有灵性的宝剑。”
一边说着,他一边向云梦举起手来,手心向外,梅园中人未能看清他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云梦的脸上却已透出一丝怒意,随即又褪去,扬声说道:“今晚子时,我会在东山墓园等候一刻,如果你们要为方心愚解毒,就将他交到我手中来,过时不候!”
她盯了唐廷玉一眼,那目光仿佛是说:你终究没有拿到解药。
唐廷玉收回手,他没想到云梦没有将解药带在身上;不过无论如何自己所得到的也是她十分看重的东西,否则她不会动怒。
侯大总管挥挥手道:“让他们走吧。”
史清握紧了刀,眼睁睁地看着云梦一行离去,恨得直咬牙。临去之时小青偏偏又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做了个可爱又可恶的鬼脸。
默然旁观的龙君侯忽然说道:“我原以为当世只有宣王爷、侯大总管和华阳真人才能击败她,没想到唐三公子如此了得,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侯大总管道:“也许令尊也可以与她放手一搏。”
龙扰三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人物,没人见他露过武功。但能在高人如云的江东打下自己的基业,造诣可想而知。
龙君侯皱起了眉:“家父其实——有时成就霸业的,是心智,而不是武功。”
侯大总管默然。龙家庄与东海各岛并无利害冲突,今天交手也没有伤了和气,说不定东海各岛还会设法笼络龙家庄。龙家庄就算顾及到要在江东立足,不能得罪占大多数的一方,多半也会保持中立。
他忽然想到,龙君侯说这句话的口气,倒似在今日一战之前便已对云梦有所了解。
侯大总管暗自里沉吟不语。云梦一行是乘船经水路从太湖之上来到天机府的。龙家庄作为江东水道的霸主,对这一切当真一无所知吗?
赵鹏却已转向唐廷玉,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唐廷玉微微一笑,摊开手来。
他手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荷包,嫩黄的绸面上精心绣着流云蝙蝠,取其“遍地是福”之意。荷包上系的松绿绦子则细心地结成了梅花络。
赵鹏恍然明白,方才唐廷玉有意装出错愕的样子,恐怕就是为了分散云梦和其他人的注意力,好下手取得这样东西。
只是,云梦的身上怎么会佩带着这种寻常女子用的饰物?
赵鹏不无疑虑地看看唐廷玉。
唐廷玉打开荷包。
荷包中是一小束粗黑卷曲的头发,以金色丝线密密地缠绕着。
侯大总管沉吟一会,说道:“这应该是东海王的头发。”
赵鹏点点头,说道:“东海之上,是有这么一种习俗。亲人死了这后,剪下他一束头发带在身上,据说可以保佑在世之人平安。这大概是东海王当年自知必死之时留给他女儿的护身符吧。这荷包倒挺新的,想来是经常更换吧。”
他身边的宝儿忽然说道:“公子爷,这荷包的绣工好像是蜀地风格。”
赵鹏不以为意地道:“是吗?”
唐廷玉收起荷包,说道:“我想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取回这个荷包。”
虽然没有能够为方心愚拿到解药,对云梦来说,这也许是比解药更重要的东西。
梅园中诸人各怀心思地打量着唐廷玉。在今天之前,唐廷玉还是名不见经传;但今天以后,整个江东都会开始认识他的心计与武功。
侯大总管微笑着看着他们,仿佛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