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小夜正在绣凤凰的眼睛,江才人侍宴归来,宫女捧上醒酒汤。江才人挥手让她出去后,才端起汤来,手直发抖。小夜出来时正看见她这样子,吃惊地走过来。
江才人放下碗,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
小夜不知如何来劝解她,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一向波澜不惊的江才人,怎会如此害怕?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江才人略略平静了一些,才哑着嗓子说道:“小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有关襄阳和蒙古人的事,懂吗?”
小夜茫然:“可是,为什么不能提?”
江才人苦笑着摇头:“你不必问。如果你还想留着性命等到有机会放出宫去的那一天,就不要提这些事。从今天开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一起出宫去。知道吗?”
小夜“啊”了一声。她从没想到深宫似海还有能够重见天日的一天。江才人是这样聪明,她要想办法,一定会成功的。
回到自己房中,小夜不觉微笑起来,又为这突如其来的愉悦而内疚。江才人正在困扰不安的时候,她不应当这样高兴。
可是她的确很高兴。
那天夜里她开始绣杨将军图。因为她的欢乐让她无法入睡。
窗外春雨淅沥,在沉沉暗夜里,无言地陪伴着小夜。远远传来更鼓声,已是四更了。然而小夜仍然毫无倦意。
绣完头盔,小夜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心中忽然一惊。
暗夜中有人正在窥伺着她。她不知道那人身在何处,但是危险的气息令得她心中震颤。暗中的目光并不是李应玄的师弟那种好奇的目光,而是带着恶意、如同猛兽窥伺自己的猎物一般。
小夜正不知如何是好,蓦地记起江才人今晚回来时的异样神色。
江才人是否已经预料到这暗中的危险?
小夜只一怔便站起身来高声叫道:“有贼——”
她只来得及叫出一声,暗中那人已狠狠骂了一句“该死”,破窗而入,一根绳子随即套上了小夜的颈脖,将她的声音扼杀在喉中。
小夜拼命挣扎,但已无法呼吸,只一会儿,意识已渐渐模糊。
窗外忽地又有一人扑入,挟着一股冷风,扑向正在扼杀小夜的那个蒙面人。那人被迫丢下小夜来抵挡,小夜捂着喉咙吃力地爬到一边去,很想叫人来抓贼,只苦于喉咙疼痛无法出声。
烛光摇曳,房中人影幢幢,令小夜吃惊的是,后来的那个人竟是江才人!
江才人很显然才刚从床上匆匆起来,穿的还是贴身的月白小衣,右手执半把剪刀,已将那蒙面人的左肩划伤。那蒙面人虽然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伤,但很快稳住了阵脚,急退两步,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挥手一格,江才人手中的半把剪刀似是把持不住,脱手飞出,那蒙面人趁势抢前一步刺向江才人。
小夜情急之下抓起枕头向那蒙面人丢去,被那人随手一挥便已挡得远远的,匕首已到了江才人的胸前。
然而他的身形突然一僵。
江才人轻轻地说道:“见到我右手中的半把剪刀,还不知道提防另外半把剪刀,让你这样的人来做刺客,真不知是不是存心让你来送死。”
说完这话,她缓缓地移了开去,右手伸出,方才被蒙面人格挡得飞了起来的半把剪刀又落入她手中。
另外半把剪刀深深插入了那蒙面人的心口。
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才人,又低头看看自己心口上的那半把剪刀,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仰面倒了下去,眼睛兀自睁得大大的,无法甘心闭上。
江才人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过去扶起小夜。
小夜嘶哑着声音说道:“江才人,多亏你来救我。”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江才人叹了一声,说道:“是你救了我才对。这个人本是对着我来的,只是你一直未睡,他也就一直不敢到隔壁去杀我;直到被你发现,他不得不冒险先杀了你再去杀我。”
小夜困惑地望着江才人:“可是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