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时,度宗皇帝问太师贾似道:“襄阳被围三年,师相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贾似道心中一惊,道:“北兵早已被打败退了回去,怎的还会围城!官家从哪儿听来这些话?”
度宗道:“有个宫女说起这件事,因此问一问师相。北兵既然已经退了,想必是谣言。”
贾似道正色道:“妇人家无甚见识,官家以后切不可轻易听信她们才是。说襄阳被围的,是哪一个宫女?”
度宗想了一下,问旁边的内侍:“江才人院中的那个绣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内侍答道:“姓叶,叫小夜,池州人,为贡奉太后选进来的。”
贾似道心说又是池州人。他皱起眉道:“一个小小的绣女,又在宫中,从哪儿听来这些谣传?定是与宫外有私相往来,才听得到市井谣言。官家宽厚为怀,但这些宫人也太放肆无礼!”
最后一句话说得声色俱厉,一边看着那答话的内侍。内侍心领神会,连连称是。度宗看了他们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而问起了中秋节有何安排。贾似道总有无数别出心裁的玩乐办法。
朝堂上的对话,很快传入了江才人耳中,她重赏了那通报消息的宫女,径直去找小夜。
小夜坐在绣架前,窗外竹林送入森冷的微风。
江才人在她身边坐下,气急地问:“小夜,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说出襄阳被围的事情?”
小夜回过头来。她的神情有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入宫以来江才人所惯见的温顺羞怯,却有着无畏无惧的坦然。江才人不由得一怔,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怎么小夜似乎并没有因官家的临幸断绝了她回到李应玄身边的希望而绝望?难道昨夜官家竟会突然转性轻轻放过了娇艳如花的小夜?
小夜望着墙上挂的杨将军像,慢慢说道:“官家问我为什么要挂一张这样的画,我说,襄阳被围三年,我想祈求杨将军保佑襄阳。”她的目光转向江才人,接着道:“你不是说,襄阳是长江的门户,襄阳一失,长江天险便不足凭峙,蒙古军队可以顺流而下直入京城吗?我想,官家听了这样重大的消息,一定不会再有心思……”
江才人怔怔地道:“可是,我早已警告过你,你若说出来,太师绝不会放过你的。”底下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也许掌刑太监马上便要来行刑了。”
小夜的嘴角漾起恍惚的笑意:“我若不说,又如何?”
她微笑着,低下头定定地看着绣架上未完成的画像。江才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绣像上的杨将军,面貌并不是画上的人。小夜在不知不觉中绣成了她记忆里的面孔。江才人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李应玄。她曾陪侍太后参加过上一科新进士的琼林宴,见过李应玄的两位堂兄,他们的面貌和绣像上有些相似,但没有那种呼之欲出的英挺。
小夜轻轻地抚着画像。
江才人心中凛然一震。小夜若不用这样惊人的消息来使官家无心寻欢,过了那样的一夜,她便永不能回到李应玄身边。然而她若说出这个消息,太师绝不会放过她,她依然不能回到李应玄身边。
同样的结局,小夜选择了用生命来为李应玄做最后一件事。
她的心在痛,一时哽咽不能出声。
定了定神,她抱住小夜,低声道:“小夜,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出你的。”
小夜没有回答,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用心在听江才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