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人归,大街上车水马龙,各自寻找度夜地方。李应龙和一个朋友正在寻找客栈。一辆华丽马车驶过他们身边,车中飘出一阵阵妖娆的笑语,还有一个男子大笑着高歌:“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天旋地转,仍有着数不清的买笑客。李应龙厌恶地转过头去。
但是马车驶过去一段路后停住了,车上下来一个眉目流盼的青衣侍女,径直走向他们,行一个礼,娇声道:“家主请问这位客官可是姓李。因为家主有一位姓李的故人,与客官似乎很相像。”
李应龙尚未想好怎么回答她,那侍女又道:“家主只是想向客官打听两个人,一个就是那姓李的故人,另一个是一位姓叶的姑娘。”
李应龙大为好奇,是谁知道六哥和小夜的事?他示意同伴留神,两人一起走过去。
车帘掀开,车中坐着一个盛妆的丽人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乍一见那男子,李应龙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男子笑道:“恕我不下车了。还记得那个劫持小夜姑娘的蒙面人吗?那就是我。当年太得罪你们兄弟了。你六哥如今怎么样了?”
李应龙脸色一沉,道:“他已经不在了。”
这男子究竟是在哪儿见过的?不可能是那天。那天他是蒙面的。那么是在哪儿?
那男子大为意外:“是吗?我不该提起的。六郎是在襄阳殉国了吧?你有没有见过小夜姑娘,告诉她这消息呢?”
李应玄冷冷地道:“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贾似道曾杀了一个说出襄阳被围的宫女?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在宫中提起襄阳了。”
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是吗?我曾经受托给六郎带一封信,可惜阴差阳错一直未能送到他手上,现在交给你也是一样吧。至于人呢,我早已将她安置在她老家。我原以为你们兄弟从襄阳回来后一定会回家看看的。”
他懒懒地自怀中取出一颗蜡丸,弹向李应龙,李应龙伸手抓住,那男子放下车帘,马车又向前驶去,飘下一路笙歌之声。
李应龙握着腊丸快步离去,同伴急忙跟上。
一直走出几条街,李应龙才放慢脚步。同行的朋友跟上来,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那姓杨的家伙。”
李应龙淡淡地道:“他曾经奉贾似道的密令刺杀过我和我六哥,但是失败了。我们为了救一个人质,放走了他。他姓杨?”
同伴道:“对。那家伙自称是杨再兴传下来的嫡系子孙,听说他现在是蒙古军中的一个什么将军。可惜了他那付好身手,尽做些辱没先人的事。如果说杨连真珈盗墓的那伙人里有他,我一点儿也不奇怪。”
李应龙猛然记起了江才人处那幅画像。这姓杨的男子正是画中人,江才人的表兄杨之慎。腊丸中想必就是当年江才人托他送给李应玄的信。如果这封信能够送到襄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下令不许蒙古军队进入归藏庵的,想必也正是这位“杨将军”。
江才人是否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
隔开他们的,不过是归藏庵一道薄薄的木门,然而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应龙回望那灯火辉煌的长街,想到杨之慎方才高歌的那句诗: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心中不由得一阵怅然。
他说他将小夜安置在她的老家,想必正是那个海棠花开的小院吧。
李应龙回过身来,说道:“这一次行动,我不能参加了。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回池州一趟。”
同伴皱皱眉:“重要得你必须放弃?”
李应龙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当然。”
他必得确定小夜是否安然无恙。小夜既然回到了池州,想必早已听说了李应玄殉难的消息。他不知道这会给小夜带来什么样的打击。也许他这时赶回去已经迟了,但是总抱着一点希望。
同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关心则乱。看来你的心神已乱,的确不适合留下来。我们就此分手吧。”
长街漫漫,李应龙目送同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方才转身走上另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