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快要炸开了。
迷迷糊糊中,九秋感觉身体像是陷在一团巨大的棉絮里,格外地轻松,而头却很沉重。
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九秋缓缓清醒过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床带着酒店标的丝绒被。
她惊得立马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在酒店。而她发现自己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这……这……她昨晚该不会是……
太可怕了吧!九秋“啊啊啊”地叫起来,恐慌地喊道:“怎么办,怎么办!”
“喊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九秋惊慌中看见江瀚抱着毯子,出现在卧室门口。
“江……江瀚?”九秋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江瀚郁闷地盯着她:“见鬼了?”
“见鬼了!”九秋伸出一只手,笔直地指着江瀚,怒道,“你居然敢趁火打劫!”
江瀚站在门口,像一株松树。
九秋用被子裹着自己,哭诉道:“你居然对我做这种事……江瀚,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要对我负责,呜呜呜……人家的清白啊……”
“行了,我没对你做什么。”江瀚淡淡地说,“我对你没兴趣。”
“你说什么?本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你居然对我没兴趣?”九秋不乐意了,怪江瀚没眼光。
江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九秋奇怪的话语,只平静地问:“酒把你的脑子泡肿了吗?”
“你什么意思?”九秋不爽地问。
学校宿舍有门禁规定,昨晚已经过了门禁时间,江瀚没办法,只好在外面酒店开了一间房。刚把这个烦人精扶进卧室,她就开始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将脱了的衣服甩在江瀚身上。
江瀚干脆自顾自地去沙发上睡觉了。“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鹿九秋,他倒是很好奇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江瀚心想,嘴上却说:“赶快穿衣服,今天上午你有课,你已经迟到了。”说完将门关上就出去了。
九秋扭头看了一眼椅子上叠好的自己的衣物,包括里衣里裤,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还是等会儿穿好衣服再质问那家伙吧!
九秋想着,迅速爬起来将衣服全部穿好。随后,她将床上的被子用力掀开,发现床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如果江瀚对她做了什么,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呢?
她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她不由得想。
九秋走出卧室门,看见江瀚在揉眼睛,似乎是因为昨夜没有休息好。
九秋走到江瀚面前,郑重地问:“昨晚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江瀚抬起头,似乎还有些疲倦,他说:“我对你没兴趣。”
“是吗?”九秋对自己的身材和相貌可是很有信心的,她说,“既然我们没发生什么,那为什么我早上醒来会没穿衣服,并且我的衣服全部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你敢说你对我没做什么?”
这个女人,臆想症也太严重了吧!
江瀚揉揉眉心,干脆全部说了出来:“昨天晚上你因为喝酒错过了宵禁时间,没办法我只能带你来酒店。原本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想帮你把外套脱了让你睡得舒服一点,可没想到你忽然躺在床上,一件一件地脱自己的衣服,直到……”
话到最后,九秋的脸涨得通红,可江瀚似乎并没打算停下来,说:“我很无助,克制了自己很久,然后淡定地帮你把衣服叠起来,君子坦荡荡地离开了房间,睡在了这裏。”说着,江瀚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沙发。
九秋如避蛇蝎般连连后退,捂着自己的胸口嚷道:“你胡说!”
“我都用手机录下来了,你要不要看看我是不是胡说?”
“你说什么!”九秋生气地大喊。
江瀚眼神一沉,淡淡道:“骗你的。”
“你……”
“气死我了!”九秋气急败坏地大吼了一句,赶紧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暴躁的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江瀚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又不由得回想昨晚的情景。九秋不停地脱自己的衣服,他摁了好久才把她摁进被子里,可那家伙还是把衣服扔出来砸在他头上。
憋红着脸的江瀚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叠好,慌忙逃出了房间。
那个家伙啊,喝醉酒居然是这个样子的,以后可再不能让她喝这么多酒了。
离开酒店的九秋也在心裏默默发誓:下一次,一定不可以喝醉!
那样太丢人了。
千裡外的江市。
简映飞被气走后,凉夏有些寝食难安。
琢磨了很久后,凉夏才给简映飞发去消息:“简映飞,对不起。”
过了整整六个小时,简映飞才生硬地回了“没关系”三个字。
一定有关系吧?凉夏暗想。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以外,既隔绝了别人,又伤害了自己。
对于九秋,她明明是想念的啊。
“凉夏学姐。”小柯忽然出现在凉夏的身后。
凉夏愣了片刻,问:“你来做什么?”
“凉夏学姐在这裏做什么?”小柯在凉夏身边坐下,看了看眼前的风景,“凉夏学姐真会选地方,坐在这裏,视野非常开阔。”
这是学校对面的一处公园,他们所在之处就是公园的半山腰,坐在这裏能将学校的风景一览无遗。
“你在跟踪我?”凉夏问。
小柯看着凉夏,嘿嘿一笑,说:“凉夏学姐你别这么凶嘛,我没有跟踪你,只是无意间看到你在这裏,所以就过来看看。”
“你又想做什么?”凉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太喜欢跟小柯来往,因为她不喜欢小柯这种自负的男生。
小柯没有回答凉夏的问题,而是问:“那个叫‘九秋’的女孩子,对凉夏学姐来说很重要吧?”
凉夏一怔,扭头盯着小柯,眼里写满困惑。小柯诚实地说:“上次,你跟你那位所谓的‘男朋友’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凉夏没有答话,只是从鼻腔里冷冷地发出一声“哼”。
“我知道凉夏学姐你不喜欢我,甚至有点讨厌我,但是凉夏学姐不知道,你这种自以为是全世界最受伤的人,用冷漠的外表伪装自己,才是最让人讨厌的呢。”
凉夏睁大眼睛,眉宇间浮起一丝难堪的神色。
“事情已经发生了,结局已经摆在眼前了,谁是值得珍惜的,谁是不值得珍惜的,凉夏学姐你真的分得清吗?”小柯问。
凉夏气得指尖发凉,然而,对于小柯的话,她半句都反驳不了。因为,她知道自己除了说“关你什么事”之外,再也说不出任何强有力的反驳的话。
“你所经历的痛苦是为了让你成长,而不是让你摒弃一切真心为你好的人。毕竟,凉夏学姐你只是被人欺骗了。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明明有很多人比凉夏学姐还要惨,可他们还是在很认真地改变自身处境。”小柯缓缓道来。
凉夏微带怒意地说:“你懂什么?你又不是当事人!”
“只有当事人才能懂吗?我也有让我难过伤心的事情啊。”小柯望着凉夏,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无论在心裏还是身上,明明放手就能免于痛苦,为什么还不放过自己呢?为什么还要把痛苦放大呢?”
凉夏没有说话,心裏的苦涩隐隐翻涌出来。
小柯伸出一只手,仿佛在感受江市冰冷的空气,说:“你知道吗?凉夏学姐,江市要开始下雪了,雪能掩埋一切不好的往事,等待阳光将它们连同水蒸气一起带上天空,然后,烟消云散……”
江市要下雪了啊……
她来了江市这么久,都没有见过雪,如今,要下雪了吗?
凉夏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脑海里浮现出和九秋的约定。
她们约定好二十岁的时候要去日本北海道看雪,而这个冬天的尾巴上,正好是九秋二十岁的生日。
而明年的开头,正好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她们的二十岁生日离得很近,可现在,她们的心离得很远。
凉夏的眼睛模糊了,很快,眼眶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眼泪悉数落下,滴落在手背上,留下一团团形状各异的水渍。
一张纸巾递到了凉夏的面前,凉夏接过来将眼泪擦去,可是无论如何都擦不干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
小柯微微笑了:“凉夏学姐,刚才我说错了,其实凉夏学姐一点都不让人讨厌,我真的挺喜欢凉夏学姐的。”
凉夏自嘲地笑笑,慢慢地打开心扉:“可是,我挺讨厌我自己的。”
“凉夏学姐自己都讨厌自己,只是因为凉夏学姐没有勇气,人一旦有了面对所有困难的勇气,就会变得特别厉害了。什么都能克服就不会讨厌自己了。”小柯笑道。
“你别这样。”凉夏扭头看着他,说,“你这样信誓旦旦,我都怀疑你脑子进水了。”
小柯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我洗了头才出来的,可能洗头的时候的确进水了。”
闻言,凉夏破涕为笑,没好气地说:“你真烦人。”
小柯笑起来,就像冬日的暖阳一样。他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可是,再胡来的人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
比如,在安慰凉夏的时候,小柯就不像是一个学弟,更像是一个比她年长的人。
“谢谢你,小柯。”凉夏觉得自己心裏有些事情正在慢慢释然,她是由衷地对小柯道谢。
小柯露出灿烂的笑脸,说:“凉夏学姐跟我不要客气。”
凉夏想,她前世真是积了很多德,今生才会遇见简映飞和小柯这样的一心为自己好的人。
那次之后,凉夏给简映飞打了电话,说她决定去找九秋。
简映飞在电话那头表现得比凉夏还要开心,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凉夏也等了很久了,从十八岁等到二十岁啊……
九秋,你还好吗?我要来见你了。
十二月,隆冬。
因为临近生日,所以九秋事先邀请了许多人去酒吧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