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札幌遇见许青彦(1 / 2)

凉夏与九秋 奈奈 3911 字 1个月前

凉夏和九秋飞去了日本。

正是隆冬的时候,北海道都是一片白。

凉夏与九秋的日语都有些生疏,全程靠英语和手势与本地人交流。她们在札幌逗留了两天,然后收拾行囊去了距离札幌半个小时车程的留寿都滑雪场。

那是北海道最大的滑雪场,来这裏滑雪的人很多。

作为新手的凉夏看到起伏的雪场,不禁心生胆怯,开始退缩:“九秋……我……我有点不敢去了!”

九秋看着滑雪场上的人,只有少数滑得十分好。她抓着凉夏的手,说:“怕什么,大家都不会,雪层那么厚,摔倒了也不会受伤的,走吧!我教你!”

九秋从小就是个爱冒险的人,四岁时的她就自制了滑雪板在铺着薄薄一层雪的地面滑行,摔个狗啃泥也能乐得哈哈大笑。但凉夏生来好静,自然胆小许多。

凉夏挣脱九秋的手,说:“那你先滑,我看你是怎么滑的。”

九秋无所畏惧地走了两步,而后用滑雪杖支撑着身体,朝后一推,身子立即往前掠去,所过之处,留下两条流畅的曲线。

“哈哈哈!凉夏你看嘛,很简单的!”九秋哈哈大笑,然而,笑声刚落,身子便侧倒在地,溅起的雪花扑打了她一脸。

“九秋。”凉夏慢慢挪动鞋底的滑雪板,朝九秋走过去。

九秋吃力地爬起来,笑着对凉夏摆了摆手,说:“没事儿!正常!凉夏,你要是不敢,我先溜一圈,技术练熟了,我就来带你。”

“你自己要小心啊。”凉夏担心地喊道。

她话音刚落,九秋便又欢呼着从一个小斜坡滑了下去。这一次,她稳稳地一个回身,用滑雪杖插入雪地,完美地收了尾。

“太棒了!”斜坡下的九秋玩性大起,继续往远处滑去。凉夏看了看坡度不大的斜坡,迟疑着要不要下去找九秋。

凉夏咬咬牙,踏着滑雪板走了几步。在斜坡的口子上,她学着九秋用滑雪杖撑住地面往后一推,脚底的滑雪板便像轮子滚动一样迅速地从斜坡上滑下来。

“啊——”由于重心太靠后,凉夏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又因为惯性打了几个滚。

“噗——”吐掉灌进嘴裏的雪,凉夏爬起来坐着,视线扫过滑雪场——人群里已经找不到九秋的影子了。她拍去身上沾着的雪,想要站起来,然而,滑雪板太长,她一时无法站起来。

正为难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胳膊,凉夏借力爬起来,一抬头,见是一个全身包裹得很严实的男生。只见他戴着滑雪眼镜,看不清面容,只露出来部分脸和嘴唇,看起来是个年轻人。

凉夏刚想张口道谢,对方就用日语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

凉夏一愣,尴尬地对着男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不懂复杂的日语。旋即,她又九十度大鞠躬,用日语说了声简单的谢谢。

男生闻言,笑了起来,心裏大抵明白她不是日本人,于是潇洒地挥了挥手:“You are welcome!”说完,他便熟练地推开滑雪杖,滑往更宽阔的地方去了。

凉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又检查了一遍身上有没有残余的雪,然后在人海里寻找九秋的影子。

九秋估计玩疯了。

找不到九秋,凉夏只好借助滑雪杖,像蜗牛一样在雪地慢慢滑行。

或许她这样的动作太滑稽了,引来了别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凉夏抬头望去,见刚才扶她起身的男生和另一个男生并排站在一起,似乎正盯着她,那笑声便是从另一个男生口中传出的。

扶她的男生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朋友的胸膛,用中国话说道:“别笑人家啊。”

“她很好笑嘛,怕什么,她又听不懂。”男生的朋友说。

凉夏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转身往别的方向挪去。转身的刹那,她嘴角有着隐隐的笑,似是嘲讽。她摇了摇头,不想跟这两个傻子计较。

刚转身滑出去不久,九秋就从远处冲来,嘴裏大喊着:“凉夏!凉夏!我可以教你了!”

听到如此字正腔圆的中国话,那两个男生睁大眼睛,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分开去滑自己的雪了。

看着九秋飞奔而来,凉夏像家长一样叮嘱:“你慢点儿。”

九秋不听,飞速滑到了凉夏跟前,手舞足蹈地说:“凉夏,重心稍稍靠前,你先滑直线,不要转弯了。勇敢一点,稳住自己的身体,别怕摔倒,摔倒时尽量侧倒。”

说着,九秋又背对着凉夏:“看我来一次。”

看着九秋熟练地滑出一段距离,凉夏跃跃欲试。学着九秋的样子,凉夏撑地滑开,眼看身体不稳了,九秋大声喊道:“弯腰身体前屈!用滑雪杖撑住地面!”

凉夏慌乱中按照九秋所言来做。滑雪杖撑住地面的那一刻,凉夏还惊魂未定。

“对!就这样!慢慢来。”九秋鼓励凉夏。

方才那一次滑行,让凉夏心裏似乎有信心了,凉夏开始慢慢地练习,渐渐地,她能找到身体的平衡点,看上去自然了不少。

慢慢把握要领后,凉夏玩得更顺畅了。

她记得那天滑雪场上的笑声,也记得阳光映在洁白雪地的灿烂,这些成为凉夏一生难忘的记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接下来在札幌遇见的一切,才会成为她余生最大的财富。

从留寿都滑雪场回到札幌后,凉夏与九秋打算在札幌留宿一晚,然后去神奈川玩。

住在札幌的那晚,札幌下雪了。

阳台上,九秋和凉夏坐在一起,望着屋外飘落的鹅毛大雪,桌上摆放着烫好的花酒。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九秋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黑夜中白色的精灵。

凉夏靠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温热的花酒,偶尔尝一口,偶尔侧头看看雪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好享受啊。”九秋把头枕在手臂上,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吗?”凉夏问。

九秋闭着眼,享受般地点点头:“但是想看雪。”

“天气预报说这场雪会下到明天呢,明天也可以看,你先去休息吧。”凉夏说。

九秋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那我先去眯一会儿,然后再来陪你。”

现在时间还早,就这样睡了似乎有些不划算。

“好。”凉夏应道,目送着九秋离开。

桌下的火炉里燃着炽热的火,火光一下一下地照在凉夏的脸上,凉夏的脸浮着花酒带来的微红。她双眼有些迷离,怔怔地望着纷飞的白雪。山月不知心裏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凉夏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的眼神,她似乎有心事。无限欢愉之后的宁静,总会带给她莫名的伤感。

她知这伤感从何而来,也知自己不该为其伤感。然而,情绪到了,自己也控制不住。

靠着沙发,凉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也有些睡意,但是不想回房间。数杯花酒入喉,四周便像是一个很蒙胧的世界,在这个蒙胧的世界里忽然传来了两个男人说笑的声音。

“哗——”木门被推开,欢闹声戛然而止。

凉夏吓了一跳,睡意顿消。

她愣愣地抬头看着闯入者,一时没反应过来。

面前是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看清凉夏的面容后,心虚地对另一个男人说:“还是不要来这裏吧?”然后,他默默地退了回去。

另一个年轻男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裏有人。”

他说的是汉语,声音有点耳熟。

凉夏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脑海中冒出在留寿都滑雪场扶她起身的那个男人的样子。

她眯起眼睛,嘴角缓缓翘起,原来是那个人。

看着凉夏奇怪的表情,年轻男人小心地问:“你是中国人,对吧?”

凉夏拉了拉盖在腿上的毛毯,微醺地说:“不像吗?”

“没有没有。”年轻男人摆摆手,不自在地看了看凉夏对面空着的沙发,又看了一眼屋檐外的雪景,还没开口,便听凉夏说道:“想看雪啊,坐吧。”

年轻男人不好意思地坐下,看着对面脸颊潮|红有些醉态的女生,开始找话题:“这北海道的雪真好看啊。”

“是啊,所以我才来的。”凉夏仍旧看着屋檐的方向,脸上露出迷醉的微笑。

“你……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啊?”年轻男人好奇地问,因为得知是中国人,他就想多了解一点。

凉夏看向年轻男人,说:“云城。”

“云城?”男人惊讶地张大嘴巴,说,“我是南市人。”

凉夏笑起来,说:“看来算得上老乡了,我高中就在南市念书。”

因为“老乡”这层关系,年轻男人不似之前那般紧张,笑道:“挺巧的,哦,对了,我叫许青彦,‘许仙’的‘许’,‘青山绿水’的‘青’,‘吴彦祖’的‘彦’。”

凉夏饶有意味地想了想,说:“我叫林凉夏,‘林冲’的‘林’,‘荒凉萧瑟’的‘凉’,‘夏雨荷’的‘夏’。”

听出凉夏是在打趣他,许青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么介绍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没关系。”凉夏仍旧盯着屋檐外的白雪看。

看到凉夏有微微的睡意,许青彦又找不到其他话题,一时间气氛沉默了。凉夏喝了酒,有些乏了,她打了个哈欠,旁若无人地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许青彦没有打扰她,只是翻开扣着的没用过的酒杯,倒了一杯花酒来喝。

花酒酒精含量低,带有一丝甜味,让人微醺,却不会沉醉。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如此情景,让许青彦想到了这首诗。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过去的凉夏,微微笑了起来。

夜更深的时候,许青彦起身帮凉夏拉高了毯子,避免她被冻着了。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火炉的火变得微弱了一些,凉夏被一阵寒风吹醒,她打了个喷嚏,揉揉眼醒了过来。

阳台上空无一人,九秋也没过来,看样子是在房间睡熟了。凉夏坐好,目光瞥到了桌上被压着的一张字条。

她好奇地拿开酒杯,将字条捡起一看,上面有一行很飘逸的字:

<small>我把酒重新热了一下,如果你醒来就喝一点暖暖身体,然后回房间休息吧。</small>

<small class="right">许青彦</small>

看到此处,凉夏不由得一笑,一股被陌生人关心的温暖流遍全身。

她将字条收起来,抱着毯子离开了阳台。

次日,凉夏和九秋去了神奈川。

神奈川是她们在日本的最后一站,凉夏也没有再遇到那个叫许青彦的年轻男人。

或许这只是萍水之缘,凉夏这么认为,很快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在神奈川的第三日,凉夏与九秋乘飞机回了中国,然后,她们各自回了自己学校所在的城市。

临走前,九秋还特意嘱咐:“要每天联系。”

彼此之间的隔阂已经消除,凉夏当然会和九秋每天联系。

九秋坐火车回到海城,一出站,她便在人群里看到了江瀚的身影。

“咦?你怎么在这裏?”九秋吃惊地问。

“你和凉夏和好了,祝贺一下。”江瀚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从容地从九秋手里接过行李箱,“回学校吧,我已经约好了车。”

九秋随着江瀚走向出租车停靠的地方,不怀好意地瞥着他:“江瀚,我发现你很喜欢对我好。”

“竟然这么明显了,我好怕哦。”江瀚仍旧以一副平淡的口吻说。

九秋无趣地嘟着嘴,埋怨:“真烦。”

来到出租车停靠的地方,九秋率先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