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片是写意他们社团内部的人自己用DV拍的，很不专业，没有用支架，整个镜头都在晃悠，而且断断续续。

“我到C城来休假，随便到这裏看看。”她又解释。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他就觉得一肚子火，于是冷嘲道：“那钱本来就是以你的名义存进去的。你不乐意的话大可以取出来一把火烧了，岂不更解你心头之恨？”

他就是从上回高速路撞车前和她第一次怄气开始，就患失心疯了。

她说，没有。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来回地重播，通宵不睡，就这么盯住电视屏幕，捕捉着那个身影，眼睛熬得全是血丝也是一动不动。

写意一口气跑到大街上，幸好是在这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不然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哭出来。

“我怎么了？你不是恨我入骨，现在我替你想法子，你还要怎么样？”他转身回来盯住她。他这人越是生气，便越爱说些讥讽嘲弄人的反话。“与其让你千方百计地伙同外人来算计我，还不如我自己送上门去，不就图个让你省事省心。”

“估计那时还没疯。”

他的背影一僵。

本来看见他之前，以为伤口已经愈合，可是破开来一瞧，原来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

厉择良还是盯住她不放。

“以前的我又是什么样？”他冷笑。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电视关掉。

他一直对完美这个概念有种偏执，所以但凡做事都要做得最好，无法容忍有任何瑕疵。念书也好，做事也罢都是这个样子。

这样一席羞辱的话，让写意顿时煞白了脸。若是其它人这样说她，她保证会上前一掌拍下去。可惜，他是厉择良，不是厉择良以前也是阿衍。

短短的两个字，化成一把利剑插|进心脏却且不见血。

他俯下身拾起东西，递给写意。东西交接间，她不小心触到他的指尖。

以前他的跑步和篮球都很好，可惜他不太爱动，总是懒懒散散的。打篮球时，他的位置是控球后衞，即使是场上跑动最不勤快的那个，大家也爱听他的。

绿灯亮起来，她随着人流一起踩着斑马线过马路。小时候她过街的时候，也喜欢专门选择白线来踩，避过水泥路面。如果人生的道路也可以这样选择就好了，不喜欢的地方便可以不用落脚。

他默默地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随即就看到写意从下面“噔，噔，噔……”地跑上来，找东西。

“厉择良！你……”她自觉辞穷，“你”字脱口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他一直想说写意留下来，我给你钱是因为我怕我一旦失去一切以后让你过苦日子。可惜如今在气头上，一开口就完全变了味儿。

他好几天拉着窗帘，躲在屋子里酗酒然后看碟。他有一张碟，是写意大学一年级校庆时在社团演话剧时候留下的。

当时写意一时兴起就和大家一起刻了一张做纪念，可惜不过三两天，盘片就被她扔在自己卧室的抽屉里，也没收捡。

所以，真的无法想象，刚刚截肢的时候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当时她也不在国内，一直在德国疗养，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她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犯傻，千里迢迢地跑到他的门口就是放一电话再来取？好像就是故意选择时机出现。

几乎裏面的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他都能记住。

那一瞬间，他心中升起了欣喜。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写意。

也幸好他没有这样，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缴械投降。

屋子的光线很暗，厚厚的窗帘也拉着，根本分辨不出日夜，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烟味，酒瓶摆了一桌子，电视机开着，放的还是那张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