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秫点点头,说道:“一人之力难以成事,他后来便找到了城门令许易。”
嬴栎道:“今日我曾质问许易,他原本是故秦官吏,因为故国灭亡......独子被项籍所杀,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楚国,报复项籍。”
王孙秫道:“确如咸阳君所言,当时,鲁滕劝说许易一起起兵恢复秦国。此人有失子灭国之恨,加之又与鲁滕亲善,便答应一同举事。”
嬴栎细细一想,问道:“那么鲁滕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许易。”
“许易?他既然答应鲁滕举事,又为何害他?”
“鲁滕用心不良!他与许易合力,其实要转借他人之手自霸一方。”
嬴栎大为诧异,又听之:“当日两人曾有商议,如何夺得县中兵权。鲁滕定下计策,便是与两处势力联合。一为东山之盗匪,这第二人就是长信侯。”
嬴栎心道:“许易果然和长信侯有来往。”
他道:“除此以外,许易还在暗中聚集从定陶、三川郡一带被打散的秦国士兵,阴养以作死士。”
“长信侯得知此事,便派遣在下与孟舆来到吴县,与二人联络。”
嬴栎道:“原来,你也参与了此事!”
王孙秫见他突然手按剑柄,便道:“稍安勿躁。敝人并未参与此事。孟舆先行。待我到时,诸事皆已定计。”
王孙秫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足下不知,这三人,都是在相互利用罢了。那许易看出鲁滕狼子野心,便假意合作。后得知孟舆此人亦有所图,便多作拉拢。”
嬴栎问道:“那么孟舆又有什么目的?你二人不是按长信侯之令行事么?”、
王孙秫笑了笑:“足下所问,为长信宫之机密。”
嬴栎作罢,王孙秫接着道:“吴县郡守府之中,可以调动郡兵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都尉甘睿。此人忠于项氏,武艺高强。于是鲁滕定计,将其调离吴县,前往山阴处置左家灭门一案。”
嬴栎想到:“是了,当晚许易潜入太伯神社,便是要搜查尸首所留证据,防止被季布等人察觉。”
嬴栎思索了许久,他想起程傅,突然说道:“许易一心复国,是不会容许鲁滕独霸会稽而自立的......若是此人成事,他日吴定县受长信侯控制,于是便在开城之时,引东山之盗就地斩杀鲁滕。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杀人之事,全部推给程傅等人。”
嬴栎说完,王孙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嬴栎心想:“借刀杀人,此计慎密。一旦长信侯怪罪,这两人届时只要将所有祸端推给程氏兄弟就可高枕无忧了!”
王孙秫道:“足下猜测不错,许易至死都忠于故国,怎会容忍鲁滕的所作所为。”
嬴栎道:“如此,就是要在引兵入城之时,连同鲁氏一族,包括城中亲楚势力,一并清洗!但是没想程傅等人不受节制,大肆屠城。”嬴栎心下后怕,说道:“劫掠之后,城中无论是鲁滕,还是楚国官吏,都在一夜之间被屠杀干净。先前因他让鲁滕调走甘睿,便是要趁两人早先一步夺取上虞的兵权。如此一来,许易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调集郡兵,镇压叛乱。不仅可以扫除异己,更可以掌握兵权,从而举事而发。”
王孙秫道:“若是事成,许易扫除盗匪,足以赢得了左右郡县的名望。这样,即便项籍要委任官吏,城中名望之人,也非许易莫属了。”
“但是,曾想到季布早就先行一步,暗中潜伏至吴县。”王孙秫似乎多有遗憾,
说到这里,吴县夜袭一事,嬴栎终于算是了解到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许易,鲁滕,孟舆,长信侯四人趁楚军于定陶大败,立足未稳之际,谋划起事自立。其中鲁滕连结长信侯,便欲占领会稽郡而自立一方,但是许易却与孟舆借东山群盗之手,以吴县一城百姓作为代价,除尽城中亲楚势力。然而却因为嬴栎和季布等人的努力,许易在最后功亏一篑,大败收场。
嬴栎此刻心中甚是沉重,他想到连日来在吴县的努力,想不到到了最后其实是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而且,更害得自己救命恩人都被牵涉进来。
他语气沉重,问道:“吴县叛乱,本是府衙官吏所为。但为何要牵涉无姜进来?”
王孙秫道:“咸阳君难道不知?这便是长信侯与吴县起事的交换。”
“交换?什么交换?”
王孙秫道:“起事之辎重,人手,连结盗匪之金银,所派遣之刺客,大部都为长信侯调遣。许易虽然为官,但在这城中并无根基,惟独靠借外力才可成事。长信侯让其抓捕孙奂,套出了一些事来。”
嬴栎想起先前许易曾审问无姜。他心道:“是为了经书......”
嬴栎这时候道:“山阴灭门一案。可与这有关?难道是足下为歹人张目,痛下杀手!”
王孙秫道:“左福一门,与我等无干。但是和长信侯,孙奂等人颇有牵连。我所知之事,是关于孙奂所私藏一物。”
“《神农百草经》!长信侯为了夺取孙家的药册,就让人把无姜掳上东山,作为人质,逼迫孙奂交出药书。”
嬴栎道:“是了,以许易的身手,抓捕无姜又怎是难事?”
王孙秫却道:“咸阳君,只是千算万算,君侯没有想到,这样的大事最后会被你和季布所阻止。”
嬴栎警惕地看着蒙面人,满腹疑虑:“王孙秫,你是长信宫门人。为何今夜要把机密全盘拖出?”
他虽然看不清王孙秫的面目,但是仍然能感受到阵阵寒意。王孙秫慢慢踱到窗台边上,说道:“有些事,牵涉到敝人与长信侯之间的私人恩怨。今夜前来,不过是想让咸阳君明白,在下绝无害人之心。只是希望,咸阳君早日练成归藏剑法,与在下一较高下,决出胜负!”
说罢,王孙秫长袖一抖,忽然对着嬴栎扫起一阵劲风。嬴栎早有防备,双臂张开顺势一挡。刹那间,劲风扑灭了他身边的火烛。卧室之中变得一团漆黑。
嬴栎听到木牗被人推开的声音,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王孙秫早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无姜在旁边听到室内响动,秉烛而来。她见到嬴栎提剑站在窗台边上,关切地问道:“栎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坏事?”
嬴栎回过头,见到无姜蓬乱慵懒的云鬓,摇头道:“无他,只是......检查那窗外的情形。”
无姜放上烛火,上去关中窗户。说道:“栎大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和姜儿说。”
嬴栎浅浅一笑,捋开她额前的碎发,说道:“不,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姜秀眉一蹙,言道:“日中之时你回来,也不说许宅到底发生了什么。许令他......县衙说许令谋反......栎大哥,这是不是真的!”
嬴栎说道:“此事,大哥也一时难以开口。等这阵子安生些......再谈不迟。”
无姜见嬴栎面露难色,闭口不答。她知道嬴栎的脾性,只好说道:“栎大哥,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一定不能藏在心里。”
嬴栎心中一暖。他不愿无姜卷入其中。当下细语了一番,才让无姜安心。(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