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像和山阴的一样,是通缉嬴栎的榜文。只是这次嬴栎留起了腮胡,样貌已是和画像上大为不同。
兵士细细对比了一番,但又似乎对不上榜文,遂放行而过。
先前,嬴栎曾和无姜约定,届时会在吴县县城会面。这进入县城之后,倒也是一派安宁的景象,季布对会稽郡治所的治理,颇有成色。
嬴栎不知道从何处寻找无姜,他想了好几处地方,官府,东山,太伯神社......但是又觉得无从寻起。正思索间,嬴栎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肩上一按,接着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子正......可是子正......”
嬴栎转身而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沧桑带笑的脸庞。那人左臂空空,但是难掩豪迈之情。
嬴栎既喜又惊,他低声道:“离州......想不到......”
诸庆哈哈大笑一声:“子正,子正!真的是你!”
嬴栎试图伸出左手想要去抓住诸庆的断臂,不料他却说道:“你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独子一人回到吴县,你也不怕孙姑娘为你担心!”
嬴栎一惊,忙问无姜的下落。
诸庆道:“街上怎是谈话之处,还不随我来。”
嬴栎跟在诸庆身后,进了一家小小的酒肆。那酒肆的掌柜似乎与诸庆相识。但见校尉带着一虬髯大汉进来,立刻上前招呼。
诸庆要了一件僻静之处,与嬴栎坐下详谈。见掌柜要送上酒水,诸庆只道是公务在身,遂婉言谢绝。
诸庆细细打量了一阵嬴栎,半晌才道:“哎,与足下一别,可有数月了!”
嬴栎抱拳道:“校尉......在下......”
“子正,你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你若是方便,唤我一声兄长便是了。”诸庆以茶代酒,敬了嬴栎一碗。
嬴栎道:“诸大哥......你的手臂......”
诸庆拍拍断臂,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就少条臂膀?诸某连命都舍得,何必会怜惜区区一条手臂?”
嬴栎黯然,诸庆因为受到自己牵连,这才断了臂膀。如今两人重逢,诸庆却反而闭口不谈旧事,似乎毫不在意。
诸庆回忆起当时在吴县的血战,他慢慢说道:“子正,还记得东山的赵不凡,驿站的游杰么?”
嬴栎怎么会忘记?这些人都是长信宫派出的杀手。两人曾经联手血战,拼死到底。
诸庆看着嬴栎,说道:“诸某倒也真没想到,子正竟然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后人,受秦王子婴敕封的秦国咸阳君。”
嬴栎道:“都是过眼之事......故国远去......如今在下,不过是沦落江湖之人罢了。”
诸庆笑道:“子正自谦矣。你在山阴的所作所为,诸某都听孙姑娘说了。”他抱拳道:“行侠仗义,真大丈夫也。”
嬴栎道:“无姜何在?”
诸庆笑了笑,说道:“孙姑娘可是与韩国张良的侍卫,申熊,山阴衙役王廉同行?三人无事,一切皆好。”
嬴栎听到三人安然无恙,心中稍稍宽慰。他点点头,说道:“正是。”
诸庆道:“孙姑娘已回东山药屋,贤弟无需担忧。”他顿了顿,问道:“子正,在下从孙姑娘处得知。此番你从山阴而来,是为了左氏灭门一案。”
嬴栎道:“左氏灭门一案的凶手已经伏诛。但是其中还有一些疑点,需要面见季布详谈。”
诸庆道:“话虽如此,你又如何去见季布将军?根据王廉的公文,山阴县府目前已经搁置左氏一案,正在追查令史侯毒毙一事。”
嬴栎道:“诸大哥,你可知塞外的武林门派长信宫?”
诸庆道:“倒是略有所知。听三位所言,这长信宫一夜之间崛起于塞外,吞并北方大小门派,已是燕赵之地最为强盛的武林势力。”
嬴栎道:“灭门与毒杀两案,都是长信宫所为。其中,杀害左福的凶徒,唤作崔蚛,善用掌力。先前我在半道之中遭遇埋伏,与此人有过交手。尔后遇到变故,此人已经功力尽失,成了废人。”
诸庆听了,问曰:“那毒杀之案,又是宫内何人下的毒手?”
嬴栎回道:“毒杀衙役的恶徒,名叫雷公道。是早已归隐江湖的毒师。此番重出江湖,令史侯与袁成皆是被其所杀。”
诸庆问起此人毒害衙吏的动机,嬴栎道:“实不相瞒,令史侯与袁成.....这两人不知何日投入长信宫门下,先前我抵达山阴之时,发现二人亦是在追查《神农本草经》的下落。兴许是知道了什么内幕,被雷公道毒杀。”
诸庆道:“又是为了炎帝遗书而丧命的人。哎,为了本药册,多少人无缘无故,白白丢了性命?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么?”
嬴栎这时候道:“季布曾经带人查验过左家的尸身,他应该有所知晓。我得面见季布详谈此事。”
诸庆道:“子正,恐怕一时半刻,你见不到季布将军。”
嬴栎问道:“季布不在吴县?”
诸庆道:“季布将军已经受项王征调,率兵前往彭城汇合。攻打齐国。”
嬴栎问道:“诸兄乃是季布麾下大将,何以......”他看到诸庆的左臂,瞬时明了。
诸庆笑了笑,说道:“此番项王率兵征讨的,是齐王田荣。”
“齐王田荣?莫不是项籍分封天下的十八路诸侯么。项氏为何要攻打齐国?”
“贤弟有所不知,齐王田荣不满项王之分封,已起兵谋反。项王率兵平乱,已至平阳。季布将军原先便是项王麾下大将之一。离去之时,在会稽郡募集数千兵马,已与数日之前离开了吴县。”
诸庆说罢,嬴栎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何突然间山阴县府会停止追查左家灭门一案。
此案原先是季布在处置,如今季布带兵东行,山阴县自然不会再去追查下去。
诸庆道:“左氏灭门一案,既然凶手已经降服,子正何不暂且放下此事?”
嬴栎想了想,遂道:“也罢,既然季布不在此地。此事权且再议。”这时,嬴栎问道:“季布离开了吴县,那官府由谁坐镇?”
诸庆道:“正是愚兄。”
不过诸庆又道:“不过愚兄也并非是担郡守一职。任然是军中校尉。只是城中之事,暂且有我处置。”
嬴栎担心长信宫门人会渗透潜入吴县,便问:“诸兄,这几日是否有可疑之人进出?”
诸庆道:“并未有外人出入城中。”他问道:“子正是担忧长信宫的人会潜入吴县?”
嬴栎道:“长信宫是针对在下与无姜而来。这一路上亦是遇到了不少埋伏。叔冽的刀伤,便是那游杰所致。”
诸庆道:“无妨,愚兄这就派人严查各处城门,留意过往来人。”
两人分别不过数月,再次见面时诸庆却是愈加沉稳。已是先前的楚军校尉大相径庭。
嬴栎起身告辞道:“离州兄,在下还需前往东山。”
诸庆道:“子正稍待。”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交给嬴栎道:“事不宜迟,今日我便安排人手排查可疑人等,这竹简是出入吴县的文牍。无论何时,毋需排查即可入城。”
嬴栎接过文牍,当即言谢。
两人出了酒肆,正待分别。诸庆说道:“子正,今日远来,何不在吴县多留几日。”
嬴栎笑了笑,拱手道:“兄长盛情款待,待私事了结,自当从命。”
言讫,嬴栎牵过瘦马辞别校尉,出了县城。(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