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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栎思索良久,遂曰:“嫪毐受封长信侯,那与长信宫宫主又有何干?此人受车裂之刑,距今已有三十多年。其后人亦被尽数诛杀......”
长信宫虽然听上去似乎与嫪毐有关,但是无论如何,嬴栎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嫪毐之乱,还是秦王政时代的旧事。而那长信宫却是近年来突然崛起的塞外门派。
两者的联系又到底在哪?
王孙秫听罢,反问道:“咸阳君,可记得赵氏孤儿乎?”
嬴栎记得这则故事,他细细思考了一会,突然说道:“足下之意,难道是嫪毐的后人......”
王孙秫道:“然也,嫪毐的后人,根本没有死!”
嬴栎听到这则消息,宛若受到了晴天霹雳。他摇摇头,言道:“不可能,嫪毐与赵太后所私生的两子,皆已被先皇同囊扑杀......怎么会存活下来?”
王孙秫道:“咸阳君既然熟悉掌故,古有程婴献子救孤,那今日为何不会有门人换子之事?”
嬴栎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完全与自己先前所知的“实情”所违背。当年,父亲咸阳君率领三百咸阳精锐与嫪毐门徒大战,战后,正是由父亲亲自处置了嫪毐的余党,扑灭了叛乱的余烬。那么嫪毐与赵太后的私生子,也应该由父亲处死才对......
若是真如王孙秫所言......嬴烁就是在当年的平乱之役中,放过了嫪毐的后人......
嬴栎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觉得这迷雾重重的背后,栎阳公族会与长信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孙秫道:“赵太后与嫪毐育有两子。及叛,二子尚是孩提之时。镇压嫪毐余党之人,便是足下之父。日后因功进封的咸阳君嬴烁。赵桓大难不死,并且得以存活至今,日后远走边关创立长信宫.......想必足下也应该明白其中究竟了。”
嬴栎道:“长信宫如今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难道都是父亲的过错?”
王孙秫道:“嬴栎,吾料你不会相信在下的言语。然而,你可知咸阳君所传下的归藏剑法,普天下除了你之外,赵桓也会!而且,长信侯更是尽数习得剑谱所载的七国剑法,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恐怕纵使咸阳君复生,也未必是赵桓的对手!”
嬴栎心道:“赵桓竟然会归藏剑法,简直是闻所未闻。归藏剑法是咸阳君在鸿台与山东六国剑客一战后才编纂而出的剑谱,赵桓却又如何得到的?”然而,他突然转念一想,若是王孙秫句句属实。那么当今之世,只有自己与赵桓曾练过《归藏易》的招数。
嬴栎旋即道:“孙姑娘一门遇险,是因为《神农本草经》......那赵桓处心积虑追杀我,那么必然是为了剑谱......我若一死,天下间再无第二人会用此剑法了。”
王孙秫点点头:“正是如此,试想号称天下第一的归藏剑法若有两人所习,就好比一山二虎。凭足下所学,赵桓岂能容忍江湖之中与自己并起之人?”
王孙秫顿了顿,续道:“而且,咸阳君又与东山孙家大有牵连。可见,这一路之上发生的种种大事,冥冥之中都已注定。”
嬴栎道:“长信侯竟然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然而,嬴栎却摇头道:“他怎知,当今天下剑术第一人,却是西楚霸王项籍......”
王孙秫道:“足下有所不知,与霸王一决雌雄,那便是军国征战之事。然而如今涉及剑谱药书,却已成为你与长信宫的私人恩怨。且不管赵桓是如何学到归藏剑法,你二人毕竟是师出同源。再则,足下一二再,再二三地阻挠长信宫夺取经书。长信侯岂能容你?”
王孙秫所言,的确不假。联想起这一路上所发生的大事。嬴栎因为阴错阳差之际,卷入了扁鹊门与长信宫之间的争斗。但是,自己却始终不能相信自己父亲会与长信宫有着莫大的牵连。
嬴栎沉吟了一阵,他抬起头,问道:“王孙谷主,长信宫门规森严。昔日,我曾在吴县驿站与钟姓剑客交手。此人因为任务失败,担忧连累家小,不得不自废武功以求赵桓轻恕。足下叛出宫门,难道不怕相关之人受到危险。”
“钟安丰......”王孙秫念叨着这人的名字,嬴栎猜测便是当日被游杰所害死的剑客。果不其然,王孙秫说道:“此人倒也磊落。可惜却被游杰所害。”
嬴栎道:“长信宫实连坐之法,钟安丰行刺失败,若是败退而回,一家老小的性命就会全部断送在自己手上。”
“不错。长信宫的确行连坐重刑。但凡投入长信宫者,其家眷老小,皆受宫中所制。门徒外出,无论是执行,探查,刺杀,传信等各种任务。一旦失败,要么自我了断,或残肢,或散功,一旦败回而不能了断者,就以家眷之性命来抵。”言讫,王孙秫指着嬴栎道:“宫门重刑,与昔日商君立法有何异乎?”
嬴栎听罢,一时缄默不能对答。倒是王孙秫却道:“在下孤身一人,早已不愿再在门下替赵桓卖命。昔日你所见到的部下,无论是相柳,肥遗,抑或是当时在山阴出没的镖师,皆已叛出我部。投奔另外的首领了。”
嬴栎心想:“怪不得在山神庙遇到那班人马。原来他们和王孙秫已经分道扬镳了。”
“我平日待我部下不薄,但是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又有何人会追随于我?”王孙秫叹了一声:“也罢,也罢......五蠹之间势如水火,无论他们投奔哪一方,终有一日,也终究会被赵桓消灭干净。以赵桓的智慧,怎会看不出门人惑乱之心?”
“五蠹?”
“五蠹者,为学者,言谈者,患御者,带剑者,工商之民。我等五人,侍奉于宫主左右,必要时亦可代行统御之职。”王孙秫言讫,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他朝嬴栎丢掷而来。嬴栎顺手一接,却见上面所刻三字:建武君。
嬴栎道:“这是......封号......”
王孙秫颇为不屑地说道:“自古只有君王敕封,却不知有门派掌门犯上作乱,私自授封?”王孙秫叹了一口气道:“足下咸阳君的封号,乃是秦王政亲授而传,天子之令,当真是煌煌如焰,盛烈不已。”
这赵桓自称长信侯,显然是为了恢复昔日原爵位之主的荣光。虽然赵桓是嫪毐之子,但是嫪毐作乱,爵位封地皆被秦廷收回。故而如今的长信侯乃是私爵。他以侯爵自称,又敕封下属,可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孙秫继续道:“五蠹除我之外,还有四人。其中有一人足下已经在吴县遇到过。那便是临淄人,奋武君孟祭酒。”
嬴栎道:“我与此人有过交手,剑术极高。用的乃是齐国剑法。”
王孙秫道:“足下归藏七式之中的连山式便是脱胎于齐国剑法。然而,孟祭酒不过是我五人之中末位之人罢了。彼时与你作战,不过是来试探足下剑术。是为长信侯的应对之策。”
嬴栎想到当时的比剑之约,嬴栎道:“足下欲图与在下比剑,这又是为何?”
王孙秫道:“若是不能破解归藏七式,如何击败长信侯?”
嬴栎一怔,他完全没想到王孙秫与自己比剑是为了破解归藏剑法。
嬴栎问:“那剩下三人何在?”
王孙秫道:“五人之中,剑术最精者,乃是长武君徐慎。此人武功之高,是除了长信侯之外的宫中第二号高手。剩下两人,分别是成武君丁忧,以及驭手李仲豫。”
嬴栎问:“中山四鬼,相柳肥遗又在宫中担当何职?”
王孙秫笑道:“相柳,肥遗原先是吾之下属。负责机密情报。中山四鬼,则是新入宫门的江湖异人。至于游杰,钟安丰之辈,在吾看来不过碌碌蝼蚁,何足惧哉?”
嬴栎道:“长信侯麾下高手无数,连中山四鬼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么......”
王孙秫突然话锋一转,言道:“宫内尔虞我诈,不亚于庙堂倾轧。门下诸人结党私营,甚至党同伐异。而五蠹之间也是彼此不服。敝人多年前就已不问宫中之事......”
嬴栎愈发觉得这塞外门派与中原武林格格不入,他问道:“敢问谷主,不知何年投入长信宫门下?”
王孙秫道:“始皇帝三十七年。”
“始皇帝三十七年,那就是先君在位的最后一年.......”
忽然间,王孙秫转过身来,低声道:“咸阳君,这山林之中有人盯梢。”
嬴栎拔出定秦剑,两人环视四周,除了偶尔惊飞的鸟雀之外,根本看不到一丝人影。
王孙秫忽然笑道:“今日之会晤,似乎得要留到他日了。”
嬴栎追问道:“谷主留步!”他待要再问,那王孙秫却慢慢隐入林中,说道:“咸阳君,他日再会。”
言讫,王孙秫身形一闪,隐没于山雾之中。这时,嬴栎听到马匹之声,不远处的枯树下,正好端端地拴着一匹马驹。
这显然是王孙秫所留。
他与王孙秫之间的对话谈到一半,因为这若有若无诡异盯梢而戛然而止。嬴栎想要进一步追查长信宫的底细,然而眼下,除了王孙秫之外,却没有第二人能够带来宫内的大小情报。
嬴栎立刻翻身上马。他亦感觉到在这浓雾之中似是有人在暗中窥视。既然王孙秫不愿留在此地,那自己也不能在此久留。嬴栎策马疾奔,尽快离开了山谷。
这一去,嬴栎又是快马加急。在山道之上行了两日之后。嬴栎终于进入吴县地界。胯下的坐骑脚力不济。嬴栎不得不下马步行。按照时日,再走半日就能到达县城了。
嬴栎越是接近吴县,就越是担心无姜。倒是季布对于自己的通缉,嬴栎反而处之泰然。
嬴栎来到城门口,吴县的东门,距离上次盗匪洗城已过去数月有余。此刻他牵着瘦弱的马匹站在城门下,望着重修葺的城门,心中怅然一叹。
城门口和往常一样,还是有不少的兵士在巡逻排查。嬴栎从怀中掏出王廉的牍片,兵士倒也没有为难。不过其中还是有人拿出羊皮纸上的画像对比了嬴栎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