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栎道:“你我初来乍到,虽说有兵马在手,但是本地军民未必与我等亲厚。若是能与肤施的兵卒一道追查此事,定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两人来到城门口,嬴栎决定去寻找方才的那位守兵。王廉走到城楼上,见到那兵士正在搬运石块,加固城墙。他上前道:“这位同袍,都尉有事想向足下请教。”
这兵士听到背后有人说话,转过头来看到却是都尉身边的那位部将。这兵士向一旁的伍长请示之后,才跟着王廉下了城楼。
方才嬴栎向左右百姓打听了一些琐碎之事,大致了解到了城中的情况。他看见两人下了城楼。上前抱拳道:“同袍,如何称呼?”
兵士见嬴栎向自己施礼,赶忙回道:“都尉此举,折煞小人了。在下陆涉。”
嬴栎道:“陆涉,本尉今日召见,是想让你带我二人前往魏王谷。”
陆涉听了,遂道:“两位当真要去?”
王廉道:“怎么?于该处......我等是去之不得了?”
陆涉道:“都尉,魏王谷靠近匈奴领地,常有游骑出没。两位若是轻身而行,大是危险。都尉如今是三军之将,不能冒此风险。不如整备兵马同去,以防不测。”
嬴栎听了,拒绝了陆涉的提议。他道:“若是率众前往,更容易被匈奴骑兵所发现。吾二人往之,乃是为了刺探消息。人马一多,反而碍事。还请同袍带路。”
陆涉看了看嬴栎腰间的佩剑,只得应允。临走时,陆涉在马鞍上都挂住了一壶箭簇,一张短弓,以备不测。
三人骑马出了肤施城。往更北的方向而去。
三人策马大约行了半日的路程,道路逐渐变得狭窄难行。陆涉道:“都尉,此去往前五里,便是魏王谷了。”
又走了五里道路,嬴栎忽然见到一处山谷。但见此谷处于两山之间,东高北低,入口及其狭窄,一次仅能让两人通行;再抬头仰望,两山周围布满高直大树,四周密不透风。嬴栎看着这谷中的地形,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谷地势低洼,入口狭窄。若是匈奴埋伏一支兵马在此山上,以密林作为掩护。一旦有兵马来此,只需向下轮番射箭,便可尽数将其歼灭。”
眼看那道路狭窄到车马已经难以通过。三人遂将马匹绑在谷口之外。慢慢步入魏王谷。一路上,陆涉神情及其紧张,是时不时地向四处张望。
王廉问道:“陆涉,此地为何唤作魏王谷?有什么掌故么?”
陆涉回过神来,回曰:“此谷有一传说,言曰,秦魏蒲阳之战后,失败的魏国将上郡一十五县割让与秦。秦兵来此接收土地,入驻士兵之时,魏国百姓怨恨被魏王抛弃,故而此地称之为魏王谷,以此铭记失国之悲。”
嬴栎和王廉听罢,心下皆不是滋味。
嬴栎道:“半年前,陈忠将军是在此遇难的?”
陆涉道:“根据残存的兵士所说,陈将军带领兵士想要从此谷穿越,追击匈奴骑兵。冒顿单于派遣精兵埋伏于两侧山壁,当将军进入此谷时,贼军万箭齐发,将军躲之不及,不幸罹难。”
王廉问:“陆涉,你看我等都将马儿栓在谷口,那三百骑兵又如何通过?莫非是下马步战?”
陆涉仔细回忆了一阵,说道:“校尉,此谷口乃是通往匈奴营地的捷径,将军追击心切,这才想冒险穿越山谷,争取时间的。”
王廉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也难怪陈将军会弃马而行了。”
嬴栎道:“陆涉,所谓匈奴营地,处于何方?”
陆涉道:“过了此谷口,往北二十多里便是了。”言罢,陆涉大惊道:“都尉莫非还要去匈奴大营?”
王廉看着嬴栎,轻声问道:“都尉,意下如何?可是要去贼营刺探?”
嬴栎道:“非也。”他环视四周,虽然头悬明日,但周边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他道:“陆涉,方才你说陈将军想抄近路追击。此地可还有什么道路通往匈奴大营么?”
陆涉稍稍送了一口气,说道:“都尉,前往贼营的大路乃是在此山壁之上。两边攀爬而上皆可通人。若是不走此二路。方才都尉从城中出来时,往西北方迂回亦可到达贼营。”
嬴栎道:“叔冽,陆涉,你二人暂且在此等候。容我上去一探。”
言讫,嬴栎忽然提气往上一纵,霎时间攀跃过百米高的山壁,消失在密林之中。
陆涉在底下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王廉在旁边说道:“陆涉,你觉得都尉这身功夫如何?”
“这......都尉他.......”陆涉惊讶于嬴栎的武功,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廉继续道:“你看见都尉身边的兵器没有?”
陆涉道:“那柄长剑不似军中之物。”顿了顿,他问道:“参军,方才属下侍奉左右,还不知都尉姓名。”
王廉道:“都尉是栎阳人,秦国在时,是先君的护卫。”
“那宝剑......护卫.......难道都尉......就是咸阳君......”陆涉颤声说到。王廉看着高耸的山壁,言曰:“都尉此番率军来此,也算是为了完成先君的遗愿啊......。
但说嬴栎跃上山壁之后,仗剑疾走。按照陆涉所指,此去向西便可以从山道上穿越谷口。刚过一个岔路,嬴栎忽然见到不远处有簌簌的响动。正在这时,突然从两边树林之中跳出三条人影来。嬴栎定睛一看,这三人坦露半身,披头散发,脖颈之中皆挂着一串打磨而成的骨链。三人手上各提一柄环首铜刀,腰间一壶箭,身背兽皮弓,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这三人是匈奴士兵!
嬴栎早料到会在山道上遇到匈奴士兵,正所谓狭路相逢。嬴栎按住定秦剑柄,警惕地盯着三名匈奴人。
此刻,左手一人嘴里对着嬴栎喊了一通话语,嬴栎听不懂匈奴语言,但看他将铜刀不断指着自己的定秦剑,顿时明白这些匈奴兵要自己丢弃兵刃。
嬴栎今日所穿的是平常的素服,外人看来,不过是提剑闯荡江湖游侠。这三名匈奴士兵也不知道嬴栎的来历,但见他孤身一人,以为是附近的汉民。
嬴栎见三人气势汹汹,心道:“这三人在此出现,兴许是于附近巡逻的兵卒。若是放他们回去.......就要坏我大事了。”想到这,嬴栎慢慢将手移开剑柄。匈奴人见嬴栎的宝剑通体漆黑,剑鞘之上还可有古朴之花纹,一时大起占有之心。还是那匈奴兵,他指着嬴栎的定秦剑,做出一个献物的手势。
嬴栎冷笑一声,突然身形一纵,欺到三人跟前。匈奴兵见嬴栎忽然袭来,俱是大为惊骇。不待提刀招架,嬴栎已经拔出定秦剑砍翻一人。剩下两人见同伴突然暴死,大怒之下双双举刀往嬴栎头颅砍来。
匈奴士兵技艺平平,不是嬴栎的对手。两人双刀被嬴栎闪避开去,一时门户大开。嬴栎握紧长剑,剑刃一震,立刻结果了二人性命。
嬴栎见四下无人,当即将尸体拖入密林之中。就这这时,从其中一人身上掉下一物。嬴栎拾起来细细一看,发现是一枚赵国的刀币。
嬴栎顿时感到诧异:“难道这三人都带有刀币?”他又翻了翻另外两具尸体,果然发现这两人身上都带着同样的钱币。
嬴栎仔细端详了一会,回想起先前王孙秫交给自己的比剑的半枚刀币。倒是和这三枚刀币一模一样。
嬴栎站起身来,猜测这三枚刀币或许是出入长信宫所用的通行证物。正待离去,嬴栎又听见前方传来人声。他翻身闪入大树之后,听到有人在道上谈话:“孟先生,你那三位匈奴的朋友何在?”
另一人道:“匈奴人虽然粗鄙无礼,但是极为守时。按理也应该在此出现才是。
嬴栎心下一凛,听这说话之声,竟然是五蠹之一的孟祭酒,而另外一人,却是毒魑雷公道。嬴栎心道:“这老贼阴魂不散,当真是冤家路窄!”
孟祭酒说道:“怪哉,怪哉,莫非在半道之上遇到不测?”
雷公道冷笑一声,说道:“看来孟先生所托非人也。”
孟祭酒语气一变,说道:“此事乃是君侯下令,吾辈岂会怠慢?就算那三人不来,我也自有办法。”
雷公道问曰:“那三名匈奴使者若是不来,足下又当如何向长信侯覆命?”
嬴栎看了一眼草丛之中的尸首,这三人为何事而来?
孟祭酒怒道:“此事不必足下费心。”
雷公道言曰:“孟先生息怒,老夫今日前来,是要向先生透露一条消息。”
“何事?”
“那肤施县城之中,近日来了一位新的守将。官职倒也不大,不过是一名区区的都尉。”
听到雷公道在谈论自己,嬴栎不得不作好防备。
“都尉?刘季派遣来的将官倒是一员不如一员了。这次却派遣了都尉过来守城。”
“呵,先生有所不知。这守城的都尉,却是咸阳君嬴栎。”
“唔?嬴栎来此?”孟祭酒道:“此人与刘项势不两立,为何会投入汉军之中?”
“这也是老夫不解之处。按理此人一心复兴秦国,是断然不会与楚汉两国合作的。倒是老夫却知,此人是受大将军韩信所引荐,做了肤施的都尉,遥受韩信节制。”
“正是亘古未闻,刘季倒是会放心让此人统御兵马,在自己眼皮底下进出?”孟祭酒颇为不屑。
雷公道曰:“虽然不知其为何投奔刘季,但嬴栎在汉营有何的动机老夫却是知道的。”
“唔?”
“此人是受了神医扁鹊之托,前来塞外戍守边境,抵御匈奴。防止匈奴南下,占领中原。”雷公道说罢,孟祭酒当即大笑道:“冒顿单于破东胡,逐月氏,扩地千里,控弦三十万,就凭他嬴栎一人就想抵抗匈奴?”
雷公道问曰:“嬴栎领汉兵前来,也定是经过刘季的授意。此人一到肤施,立刻加固工事,修筑城墙,诸多举动,无疑是要在此坚守。”
雷公道又说道:“不知孟先生可知一事?先前匈奴派出去扫荡村庄的数百兵卒,遇到路经而过的汉军。两军交战,打了个平手。那匈奴兵马仗着马快,撤出了战场。乌屠大帅极为震怒,扬言要增兵攻打肤施。”
孟祭酒道:“那乌屠稽善是冒顿手下的大将,被封为左骨都侯,有御兵之权。这一年来,与肤施汉军的战事皆有此人掌佐。他既然要发兵,想必冒顿也是应许。”
雷公道曰:“如今的守将换成了咸阳君嬴栎,此人之能,非陈忠之辈可以比拟。”
孟祭酒听罢,默然不语。
雷公道曰:“孟先生当日在山阴也与此人有过交手,万万不得轻视此人。”
孟祭酒冷笑道:“堂堂雷大掌门,也会忌惮一位小小的汉军都尉?莫不是先前屡战屡败,怕了这厮不成?”
雷公道听到孟祭酒的奚落,心中大为不满。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人剑术大成,今非昔比。奋武君好自为之!”
言讫,雷公道侧过身子,从孟祭酒身边离去。孟祭酒一人在此路上等了一阵,见匈奴人迟迟不来,当下也离开山道。径自去了。
嬴栎从树木背后绕出来,心道:“这三人乃是匈奴的使者,那么敌军大营也定然驻扎在附近。”
又走了一阵,嬴栎爬上一处山头,果然见到远方有一片连绵的黑点。再往近看,有不少骑兵在附近巡逻,这便是匈奴的大营无疑了。
嬴栎在附近悄悄观察了一阵,当即退走,立刻折返回到山谷。(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