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来到三人面前,看了一眼昏迷的嬴栎。冷冷说道:“足下之礼,老夫可担受不起。”
祖放行礼到了一半,听了这话,心里隐隐作怒。然他面上却依然谦恭如常:“晚辈失礼。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
“什么前辈不前辈?老夫许你这般称呼了?”老人竹杖一点,睥睨着在场四人。
祖放的同门待要发作,却被他拦下。祖放道:“前辈高人,晚辈岂敢造次。若是我等师兄弟失礼之处,还望前辈多多担待。”
老人道:“要是老夫担待,倒也可以。”说道一半,他用竹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嬴栎:“老夫要你留下此人与那口宝剑。其余之事,便不与尔等为难。”
言讫,魍魉派人怒道:“老不死的,你存心消遣我们师兄!”
老人转眼看着祖放左手边的门人。问道:“小子,你年轻气盛,口无遮拦,在江湖上闯荡,可要吃大亏的。”
那门人被老者批评了一番,顿时恼羞成怒。大起杀心。他见老人身材不高,年纪又大,顿时歹心大起,竟提起长剑劈向老人。
祖放默认自己的同门出手,只见老人立在原地寸步未移。那梁兴蹲在地上见了,情不自禁大呼小心。
老人见那人出剑,颇为不屑地说道:“凭这点本事,也难怪只有下毒了”话音一落,眼看那剑就要刺入咽喉,老人忽然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竟顺着剑刃方向轻轻弹去。
诸人大吃一惊,待回过神来,老人已经夺下了长剑,一掌推开了来犯之敌。
那门人白白吃了一掌,兵器又被夺去,这下心如死灰,立刻退到阵后,不敢言语。
祖放心下一凛,默念道:“这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莫非是他......”
待见老人将长剑一扔,和祖放三人言道:“还不交出解药!”
祖放见之,便道:“解药是有,不过不在晚辈身上。”
老人见祖放在自己面前虚与委蛇,遂道:“小子,今日不交出解药,休想离开此处!”
祖放道:“前辈一代宗师,又何必为难我师兄弟三人?只要卫尉交出家师所寻之物。这解药,自然会亲自送至府上。若是前辈今日在此动怒失手......”祖放看了一眼嬴栎,言道:“师父远在千里,怕是赶不回肤施县城了。”
梁兴听出来,祖放三人是在要挟眼前的这位老者。
若是老人在此杀了三人,嬴栎就无药可治了。
老人道:“也罢,老夫就放你们一马。汝等回去告诉雷公道,多行善事,以积阴德。他毒魑一生害人,若不知悔改,死后必遭冤魂索命!”
祖放见老人朝自己逼近,言道:“今日我派遇到前辈,栽在了前辈手上!我等自不量力,在前辈面前难堪了!”
老人听了,便道:“既然如此,老夫如何与汝等会面?”
祖放收起兵刃,他道:“两日之后,我等在此恭候前辈携书前来。”
老者点了点竹杖,言曰:“好,一言为定。两日之后,老夫在此等候三位前来!”
祖放回头望了一眼嬴栎,大有不甘。但由于忌惮这老人,不得已之下,只好带着两名同门离开狼狈而遁。
出了巷口,师弟问道:“师兄,那老贼是何人?眼下人未能拿下,宝剑也不曾得到,如何向师父交代?”
祖放回头望了一阵,见没人跟上。这才定了定心神,说道:“此人的功力......怕是师父也未必是他对手!”
那赤手空拳的门人问道:“师哥,方才老贼两指在我剑上轻轻一弹,便夺取了我的兵刃。你我兄弟行走江湖多年,多人兵刃的手段是见得多了。然此招此式......却未曾见过。”
祖放道:“方才那一招,唤做摧云拦月.....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内家功夫。”
“摧云拦月?这招数......闻所未闻。”
“是了,普天下能仅靠指力就破去他人兵刃的高手,除了圯上老人之外,还有何人!”
“黄石公!”两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祖放道:“看那老人的身形外貌,和那节青竹之杖。断然无错。”
“师兄,这厮出现在肤施,救了嬴栎,到底是为何?”
祖放摇摇头道:“这黄石老人和师父一样,早已归隐江湖多年。而且,此人不问世事,云游四海。世人极少能见到他的真容。但是此番突然出手,与我等作对,定然有什么打算!”他顿了顿,伸手在衣襟处擦了擦右手。这时发现,手心全是汗液。
两人从未见到师哥有如此慌张之时,问之究竟。祖放道:“此人武功之高,当世可谓第一。就算那西楚霸王项籍亲来,也未必是他对手......方才舒师弟贸然出手,若非他手下留情,我等三人还有命在!”
言毕,见那舒师弟心有余悸。祖放道:“经书一事,眼下难成。我看,还是先回相柳肥遗二人处,待与师父汇合之后,再报之而行事。”
“那嬴栎......怎办?”
祖放道:“解药在我身上,我料他黄石老人解救无方,定然会前来求药。只要你我按兵不动,便不惧于他!”
两人并无异议,当下随着祖放往西南方而去。
巷中,老人正在为嬴栎检查伤口。一旁的梁兴,靠在土墙上不住地喘气。老人看了看嬴栎左手的伤痕,心道:“蚀蚁穿心散果然歹毒。子正一身功夫,竟也伤致如此。”
这时候,嬴栎的身体忽然蜷缩起来,唇角之见不断渗出黑色的鲜血。他迷迷糊糊之见,眼睛半开半闭:面前似有一位长者正在为自己疗伤。
老人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塞入嬴栎嘴中;接着又在他心脉之处点住穴道。他见嬴栎似有转醒,言道:“子正,你且挺住,老夫这就带回回府治病!”
墙边的梁兴这时候爬到老人身边,磕头道:“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救小人一命!”
老人扶起嬴栎,低头言道:“祖放掌力不深,伤不致死。何需老夫出手?”
梁兴这时候立刻撕开身上的衣服,老人见状:梁兴的肩头留着一只清晰的掌印,这只掌印的颜色正在慢慢变红。他肩膀周围的肌肤也在一寸寸地变热变红。
他死死伏在地上,哀求道:“还望前辈看在家师的面上,救小徒一命!”
老人道:“你师父?”
“虞前辈,小徒恩师,正是无元门掌门,王寿!”
“唔?你倒也识得老夫?”
梁兴拜道:“前辈神功,当世无匹。晚辈怎敢不知!”
“铁手快剑王仲元......”黄石公想了想,言道:“老夫与王老剑师早年却有一番交情。”梁兴听到这话,心下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然而,黄石公却话锋一转:“王公一生侠义,报国戍边,杀敌卫国。曾为赵国李牧将军麾下授剑大师,共抵胡骑。可惜这三十多年后,自己的徒弟,却助纣为虐,与毒魑同流合污!”
梁兴听了,顿时慌乱不已。他磕头道:“前辈明鉴,小人也是逼不得已,为歹人所迫!”
黄石公不理会梁兴,他扶起嬴栎便往都尉府而走。梁兴一见,又起身拦住二人去路。复求道:“只要前辈能够救得了小人,在下定然将毒魑的计划阴谋尽数向前辈陈明!”
黄石公听到这里,心下细细一想:“子正中此剧毒,非得用祖放的解药不可.......”
他道:“也罢,念在昔日旧情。老夫就暂且指你一条生路。”言讫,他从怀中掏出同样的药丸,交给梁兴道:“这枚丹药,可暂时续你两日之命。两日之后,你再到都尉府寻找老夫。我便将剩余的丹药交付于你。”末了,黄石公又道:“你这肩上的伤,是中了祖放的五毒掌所致。他那双手裹布之上,暗藏细针。你中了招子,便中其烈毒。”
梁兴刚吞下药丸,又听到“五毒掌”的名号,顿时心下生凉。他道:“中了此掌......就断无活命之机了......就算前辈施舍丹药......也活不过几日......”
黄石公道:“活命的法子,是有。然需凭足下之念,下一决心。”
“下一决心?”
黄石公看着他的肩膀,言道:“趁着毒素还未扩散,你若自断臂膀,就有活命的机会。待到断臂,斩断毒源。再用老夫这漓泉丹去毒,便能祛除身上的五毒。然这一刀下去,当断与否,全凭足下思虑了。”
梁兴一时不能决断,只得收起兵刃,弃了巷中的死尸,狂奔而走。
黄石公心道:“他若能回得来,子正就能有救了。”他取了定秦,背起嬴栎赶回都尉府。
王廉闻讯而来,见到身受重伤的嬴栎,还不及问其中究竟,便要给嬴栎疗伤。
黄石公阻止道:“叔冽,子正中了蚀蚁穿心散的剧毒。如今毒素已发遍全身,寻常药石是治不了他的。”
王廉一急,问道:“虞老前辈,大哥他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会变成这般样子!”
躺在床榻上的嬴栎,面色暗沉,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一条左手,更是肿胀淤黑,惨不忍睹。
黄石公道:“子正遭遇了魍魉派的暗算。身受剧毒。”
“魍魉派?莫非是雷公道!”
黄石公点点头,言道:“这蚀蚁穿心散是雷公道独门秘药。中者,如万蚁噬咬,剧痛难当。数日之后,蚁毒侵入骨髓,伤者便会熬受不住,自绝经脉而死。”
王廉心下大乱,忙道:“那......解药!解药在哪!”
黄石公道:“解药在暗害子正的凶徒,祖放手上。”
王廉疑道:“前辈既知解药所在,为何不救栎大哥一命!”
黄石公道:“叔冽,稍安勿躁。子正此时,服了老夫的丹药。性命暂时无忧。”
王廉怔怔地看着黄石公,不知他是何用意。
黄石公道:“方才老夫与魍魉派人交手,未能夺得解药。是担心祖放等人暗下手脚,给了假药。为治子正身上之毒,那几个门徒,要子正交出一物。”
王廉道:“《神农本草经》!”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道:“我去找大夫,让他们为栎大哥治病!”
黄石公忽然把竹杖一横,拦住王廉道:“叔冽,子正如今是肤施都尉,全城上下,系于一身。此事一旦流传出去,城内必然生变。”
王廉突然跪在黄石公面前,求道:“王廉恳请前辈施救,只要能救得了都尉,王廉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黄石公叹了一口气道:“频阳王氏,尽是忠义之士!你起来!”老人扶起王廉,沉声道:“叔冽,老夫现下就医治子正。你替老夫取几件物什......”(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