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郭开的那路剑法,是齐国的连山式......”
叔侄二人怔怔地瞧着嬴栎,不明白其话语之意。嬴栎淡淡说道:“连山式是归藏七式之中的一路剑法。奋武君孟舆为齐国临淄人。是用剑的好手,郭开所用的招数,也许多半由此人传授。”
方伯宗道:“既然是齐国之剑技,足下为何知道这剑法的来历?听足下口音,倒也不是关东人士。”
嬴栎道:“见的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明白。”
谁知方伯宗一听此话,不禁勃然大怒,他唰地一下拔出佩剑,指着嬴栎道:“你是奸细!”
话音落下,顿时将周围的各大派吸引过来。一听到“奸细”二字,各派弟子好手无不如临大敌,一时间矛头直指嬴栎,四围剑拔弩张。
嬴栎冷冷说道:“足下既为八卦门掌门,没有证据便妄下定论,岂不是有失身份?”
方伯宗气恼至极,他方才听出嬴栎那话,暗地私有嘲讽自己见识浅薄之意。其实嬴栎天性淡然,不过是寻常回话。方伯宗怎知咸阳君嬴栎当年在东山与孟舆有过大战,亲身破解过五蠹的剑术。
无姜生怕嬴栎被识破身份,拉着嬴栎的长袖说道:“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走吧。”
嬴栎听从无姜之言,便要转身离去。
方伯宗看出少女眼中的关切,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呵斥道:“你到底是何人?来此大会作甚?”
嬴栎见他将长剑抵在自己胸口,神情傲慢无礼,便停下脚步道:“我为华夏子弟,这夺帅大会我难道来之不得?谬哉!”
方伯宗被他反问一句,大为气恼,竟然将剑一抬,往嬴栎耳边削去。无姜低声惊呼,嬴栎此时轻轻将头一斜,抬起左手对着剑刃弹去。但听到铮得一声脆响,长剑的剑刃被嬴栎左手两指瞬时弹开。方伯宗立足不稳吗,长剑在手上不住地乱颤。陈完抢步上前,一手按住掌门的手腕,一手将剑鞘套入锋刃。群豪见他还鞘复剑的手法干净利落。不禁大为喝彩。
然而杨骛见到嬴栎那一招,顿时震惊不已。外人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全被陈完收剑的技艺所吸引。
此人只凭两指,便瞬时荡开对手蕴劲而发的剑刃。其实弹开剑刃并不难办,关键是后发之招,看上去不过是轻巧一击,却震得方伯宗立足不稳,几乎跌倒。若非有深厚的内功,如何使得出来?
陈完压住方伯宗的长剑,低声道:“伯宗,此人未出全力,你已不是他的对手,眼下暂不能与之为敌。”
方伯宗收剑而退,见到少女满怀关切的看着嬴栎,心下大为不甘。陈完抱拳行李道:“这位少侠,我那子侄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足下与这位姑娘,陈某代少公子向两位赔罪了!”
嬴栎礼道:“不敢,陈老前辈言重了。在下与少公子出手切磋,点到即止。”
陈完抬起头来,看见嬴栎明澈的双眼,点点头道:“胜而不骄,年轻有为也。”他转身和左右同道言曰:“诸位武林朋友,方才是小侄伯宗与这位少侠有些言语争执。侄儿少不经事,胡言乱语,让诸位生扰了。”
群豪听罢,这才解除了戒备,四下散去。陈完道:“少侠既然不然表明身份,想必有难言之隐。我二人先前多有唐突,还望少侠不要记在心里。”
嬴栎见他言语有礼有节,大概先前与杨骛争锋相对之时的咄咄逼人,多少有些意外。
无姜上前圆场道:“两位,我这位兄长生性淡然,有一说一。其意绝非如少掌门所想那般,有冒犯两位之意。”无姜莺莺一语,温柔清和,众人听之,不禁心旷神怡。
方伯宗上前道:“你二人明明怀有鬼胎!绝非善类......”
“伯宗!”陈完怒斥一声:“掌门的遗言你还记得么?你眼里可有我这位师叔?”
方伯宗虽然是八卦门掌门,然而偌大门派,自己已没有其他依靠,这一路上来全仰仗着陈完为其打点操持。
此时听到陈完斥言,这才将话语吞了回去。不再与二人争辩。
陈完再道:“两位,我等今日多有得罪,无颜在此。先行告退。”此话说得干净利落,陈完拉着方伯宗转身便走。
山谷之中,杨骛见识了嬴栎这番不俗的武功,一时有心结交。他带着几位弟子上前道:“这位少侠年纪虽轻,然功力却如此深厚。杨某今日一见,甚是敬佩!”
二人待要离开,却又因此驻足与之叙话。
嬴栎道:“杨掌门剑法高超,在下深为叹服。方才之术,不过雕虫小技,难以与杨掌门相提并论。”
杨骛注视着两人,这眼前的青年神色温和,言语平缓,让人大起亲近之意;其身旁的少女,更是明艳端庄,不可方物。两人并肩相,当真一对璧人。
杨骛道:“不知少侠从何处而来?杨某在此已有数日,却从未见过足下?”
嬴栎道:“在下从郡治义渠而来。”
杨骛点点头,问道:“听少侠口音,似乎似乎关中人士?”
“在下故秦栎阳人。”
“好。原来是三秦侠士。关中丰腴之地,如今已皆为汉土矣。”
嬴栎道:“杨掌门与楚国关系密切,千里迢迢来此,实属不易。”
杨骛笑道:“哪里,在下不过是受项王赏识,有幸在韩地立一块小小招牌罢了。本门弟子,只担些授剑护卫之职。于那宫中大事,却是概不参与。”
嬴栎低着头,思索了一番,问道:“杨掌门,晚辈有一事踌躇,不知当讲不当讲。”
“唔?少侠有何疑虑?但言无妨。”
嬴栎正色问曰:“方才杨掌门曾言,剑谱与药经这两样至宝的物主,如今已寻觅不得。”
“正是。咸阳君嬴烁失踪于沙丘,齐国药王门遭受灭门不复存在。如今而论,这两样至宝可谓是无主之物。”
嬴栎神色肃穆,问道:“杨掌门可知,咸阳君嬴烁尚有一子,药王门仍有后人存留。剑谱药经,怎可谓之无主?”
虬龙门众弟子一惊,没想到眼前的游侠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咸阳君与药王门的后人,皆立在众人面前。只是没有一人识得。
杨骛沉吟了一阵,说道:“咸阳君嬴烁有一独子,单名一个栎字。”他想了想,缓缓说道:“于此人的事迹,杨某也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在秦国未灭之时,担任秦王子婴的侍卫,参与刺赵。几乎凭借一己之力,铲除赵氏一族,扶立子婴登基。”
杨骛道:“若是在下记得没错的话,在此之后,嬴栎继承其父君号,官拜卫尉。掌咸阳卫戍与秦宫禁军。荣宠一时,权倾朝野。”
他所说的最后八个字实属无中生有。无姜听了,心下默念道:“你眼前的这位剑士,为国为民,忠于社稷。岂是那些权臣可比。”
虬龙门弟子在后窃窃私语,有一弟子问道:“师父,有传闻此人在渭水曾与项王对阵,交手百招,最后被楚军所俘,却又下落不明。”
杨骛道:“正是如此。据我所知,当夜嬴栎不知如何逃出楚营。在此之后,中原一带便再无此人的消息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数千年前,各地之间的消息传播,阻塞落后。虬龙门处于韩地,对北方之事知之甚少。再加上杨骛与楚国亲善,掌门如他,也对嬴栎抗击匈奴一事几无所知。
嬴栎问道:“杨掌门,若是咸阳君嬴栎尚在,那本《归藏剑谱》有如何处置?”
杨骛并未正面回答,他问道:“听足下之言,似乎知道咸阳君的下落?”
嬴栎道:“知道。”
众人均是心下一凛。尤其是秦福,他早就觉得这青年来历不明,不能轻信。现下此人又在掌门面前提及剑谱的主人咸阳君,这更加确实了他之前的想法。
“咸阳君在何处?”
嬴栎出于谨慎,并未当场表明自己的身份,他道:“此人如今身在北地郡。也许在要紧关头,咸阳君便会现身。”他往后退去一步,又道:“若是剑谱主人现身,杨掌门难道还要按立会之约,处置剑谱么?”
杨骛道:“足下之意,杨某明了。若是咸阳君现身在那甘泉峰上,无论我等牺牲多少人命,付出多少代价,这剑谱......也要物归原主,是也不是?”
嬴栎道:“剑谱本是栎阳嬴家之传物。只要嬴氏血脉留存于世,此物断然不能为他人所得。”
杨骛见嬴栎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心下不禁疑想:“此人与我叙话,句句不离咸阳君嬴栎,难道他就是嬴栎?”
“非也,我来此数日,并未得到其中消息。此人若是与陈完那样,是为了剑谱药经,那必然要想方设法出手争夺。”杨骛权衡一二,旋即道:“足下所言,杨某是有些赞同。不过,此事最后所决,既然已在大会上定夺。届时就算咸阳君亲自现身,我杨某就算愿将剑谱交给原主,各大派掌门......怕是也不会亲自答应的。”
就在此时,一直缄默倾听的无姜说道:“杨掌门,小女看得出来,各大派今日到此,大半都是为了剑谱药经。想要让他们弃手,难比登天。”她转向嬴栎言道:“大哥,你我来此,便是协助杨掌门与诸位武林豪杰讨伐魔教。至于剑谱药经的处置,想必,杨掌门也会妥善安排的。”
嬴栎听罢,抱拳道:“杨掌门为武林名宿,定然会行万全之事。”言讫,两人对着杨骛一拜,当即离去。
秦福近前道:“师父,这两人行事诡异。定要留心。”
杨骛道:“你颜师弟早已有报,这二人自称黄石门下。”
“黄石公虞仲......”
杨骛有些怀疑,他道;“不管这两人是否是黄石门下。为师看得出,他们不会与我派为敌。”
秦福听罢,知道师父已有筹谋,便知趣而退。(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