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到这番话,一时皆沉默不语。
“栎大哥......”不知何时,无姜已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嬴栎见到她双手血污,心下不忍,问道:“孙前辈他.......赵桓......”
无姜摇摇头,说道:“长信侯身受重伤,毒素又侵入心肺,怕是挺不过今日了。”
“就是扁鹊也无能为力么......”
嬴栎内心顷刻之间变得复杂起来。
“五毒摧心散的毒素,侵蚀其体多达半年.......毒素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再因运功动武之由,侵入骨髓。即便去除心肺之毒.......留在骨髓里的毒质也无法去净.......早晚.......也会全身溃烂而亡.......”
无姜说道这里,不禁潸然泪下。“姜儿,你尽力了.......赵桓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天命......”
“可是.......就算是炎帝的医书......也无法救人性命.......他们长信宫.......魍魉派甚至是白道上那些人.......都为了这么两卷书册争得你死我活.......”
无姜嘤嘤啜泣,嬴栎能够感同身受。不光是这部医书,自己也同样因为《归藏剑谱》卷入到了无数的杀戮之中。如今自己的手上,也已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嬴栎安慰了一番,与无姜来到孙奂身边。但见长信侯双目紧闭,眼眶凹陷,宛若一具僵尸。
“前辈......”嬴栎见到孙奂在为长信侯施针,便欲言又止。“骁勇如此,难道也无法改变天命么。”嬴栎思绪有些混乱。
孙奂站起身来,突然将手中的砭刀用力捏碎,摇头道:“老夫今日也是愧对师门.......雷公道......雷公道终究是.......心狠手辣......”
这时无姜把了把长信侯的脉搏,拉住嬴栎说道:“栎大哥,君侯的脉象很乱。再这样下去,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长信侯神思介于混沌与清醒之间,他听到无姜的话语,轻声道:“孙姑娘......”
无姜蹲下身来,看着长信侯渗血的臂膀,眼泪不禁簌簌而下。长信侯愕然道:“孙姑娘......你就不恨我以前......对你做下的错事......”
无姜咬着嘴唇不答,嬴栎道:“赵桓,无姜是扁鹊的后人,医者仁心,在她眼里,你如今也不过是一位重伤的病人罢了。”
长信侯听罢,缓缓闭上眼睛,说道:“两位,赵某今日难逃一死了......只望不会连累几位......与关东......结怨.......”
“栎大哥.......你想想法子......”无姜恳求到。
嬴栎心下有所触动,他不知是否要去救赵桓的性命。为今之计,是要替长信侯灌注真气为其续命。然而如此损耗之下,一旦与杨骛等人再次开展,自己如何抵挡地住.......
思虑之时,赵桓吃力地抬起头,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奂说道:“前辈高人......可是药王门扁鹊......”
孙奂道:“长信侯,你的毒,老夫无能为力了。”
赵桓睁开眼,见到孙奂的面容,说道:“是你.......将丹药交给.......”
孙奂点头道:“端奴得到的丹药,是我所炼。”
长信侯苦笑道:“以前......我所做的错事.......很多......对太湖孙家.......幸而没有酿成大错......”
孙奂道:“你与孙氏为难,前因后果我已查明。此事,老夫不怪你。”
长信侯摇头道:“扁鹊.......赵某曾经在此地行医.......然而如今,所杀之人远多于所医之人......就算几位能够原谅赵桓........那些因我而丧命的无辜百姓.......也不会原谅的......”
他伸出左手,央求道:“咸阳君......能否答应赵某一个请求......”
“你.......但说无妨。”
“定秦剑......定秦剑.......”
嬴栎明白其用意,立刻解下佩剑,交给长信侯。然而,赵桓此时气若游丝,也已没有气力拿起宝剑。嬴栎拖着剑鞘,让赵桓借力握住剑柄。
长信侯眼神里突然一亮,他道:“杨骛的武功......高强,关东各派,掌门......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和雷公道合流........也不过是.......养虎为患.......自食其果......”
赵桓此时浑身无力,心口一阵绞痛。他知道大限之期已至,充满遗憾地说道:“嬴栎.......若有机会.......愿见令尊一面.......以报救命恩情.......”
但听到赵桓的声音越来越低,嬴栎不作顾虑,推出双掌为期输送内力。可是,终究晚矣,毒素侵入脏腑,难以医治。赵桓只觉到自己的意识一点一点地从脑海之中消失,昔日的盛烈的复国大业开始模糊、当年在北地郡与母亲一起行医治病的画面也渐渐远去。长信侯眼眶一红,右手缓缓下落,就此溘然长逝。一代枭雄,最终殒命于小人之手。
嬴栎推出的双掌顿在半空,他见到赵桓生死,心下旋即一空,喃喃自语道:“万事成空,万事成空.......终究是过眼云烟罢了。”
孙奂盯着铜针,说道:“咸阳君,你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对手,老夫很佩服。”
嬴栎转身道:“姜儿,劳烦你去请端奴进来吧。让他再见一面长信侯......”
无姜默默地出了院子,不久,端奴听到主公身死的消息,急奔入院,跪在长信侯尸首边大哭不已。
孙奂道:“义士,长信侯的尸首染有毒物,需尽快焚烧,入土为安。一旦遗体为他人所得,就怕会成为炼制尸毒的载具。贻害无穷。”
端奴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大字。孙奂见到是:白草涧三个血字。便道:“你要将长信侯的尸首带回白草涧?”
此时端奴已背起尸首,点点头,对着嬴栎等人一一颔首而拜。离开了院子。
无姜想要劝阻,嬴栎却说道:“姜儿,天地间已无长信侯的容身之所。只有将其带回白草涧,才是赵桓的归宿。”
无姜幽幽叹道:“长信侯既崩,我想......我们也没有和虬龙门争斗下去的理由了。栎大哥.......”她收拾了心绪,说道:“栎大哥,大父我们离开甘泉吧。”
嬴栎心下有事,他抬手示意,转而和孙奂言道:“孙公,晚辈有一些疑惑,尚需前辈指点。”
“咸阳君请直言!”
两人转到明堂,故意远离了无姜等人。嬴栎问道:“孙前辈,你早就知道长信侯受了剧毒?”
孙奂道:“长信宫的事,是奋武君孟舆所说。”
“如此说来,前辈与五蠹往来已久了。”嬴栎蹙眉问道。
孙奂沉思不言。就在这时,嬴栎从怀中取出在长信宫塔楼所得到的的文简,说道:“游杰在此书之中提及,临淄、长卿后人.......说得可是前辈?”
孙奂看到这卷书信,也坦白道:“咸阳君,你都知道了?”
“果真是你.......那么早在四方林疑案之时,你就与长信宫的人有了联系.......”嬴栎突然语气一变,质问着孙奂。
堂中的三人不明所以,不知道两人因何事争执。
而无姜更是担忧,虞桕说道:“孙姑娘,你大父与咸阳君之间,定然有什么要是详谈,我们还是在此等等。”
无姜看到嬴栎脸色沉默在尘屑之中,神情甚是严峻。不免一阵揪心。
孙奂看着嬴栎愤怒的眼神,缓缓道:“咸阳君,老夫不会有所隐瞒。我与孟舆的确是在那时所相识。但是东山以及吴县两处的叛乱,我并没有参与。”
嬴栎听到此话,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足下是吴县百姓所敬仰的神医,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若是他们知道你这两件事有关.......百姓们的内心会怎么想?”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避开长信侯的耳目,离开了吴县。”
“事因呢?种种之事,总应该他发生的缘由。”
“咸阳君,此事......说来话长了。长信宫为了得到《神农本草经》,派出了数批人马南下抢夺。孟舆东山一部;游杰太湖一部,以及你日后在会稽遇到的刺客与中山四鬼两部。”
“长信侯赵桓......终究还是为了医书下手.......”
“子正......当时我也认为他是此事背后的主使者。然而随着我与孟舆等人交涉的深入,才发现,其实赵桓寻找医书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当时在大禹古墓,前辈曾言,长信侯愿以此书换取匈奴兵马协助。”嬴栎脱口而出。
“不......实情并非如此.......”孙奂有些犹豫,但是他看到长信侯兵败身死的惨状,最终还是吐露实情:“雷公道才是第一批潜入会稽的杀手。”
“雷公道?”
“长信侯夺取炎帝遗书,确实是为了找出解毒的丹药。然而除此之外,是为了防止魍魉派得到此书之后,要挟宫门。”
嬴栎寻思到:“若是此书落入雷公道手中......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长信侯虽然杀人无数,但终究是涉及门派纷争.......不害百姓。”
“我第一次潜入山阴左家之时,曾有过探查。然而却和官府的人一样,尽数被灭门及毁尸所误。”
“难道还有什么意外之处?”
“是的,咸阳君莫忘了,左福是我师弟。我二人是先师的嫡传弟子。”
“嫡传弟子.......难道他的武艺.......”嬴栎突然恍然大悟。
“师弟的武艺,实则与我在伯仲之间.......区区的杀手,怎会轻易击败左师弟。左师弟遇害之时“受制于人?莫非也是雷公道所为?”
孙奂闭上眼睛,眼前立时浮现出师弟一门无辜枉死的悲惨画面。“师弟是中了一种名叫疲心散的毒粉。中此毒者,全身瘫软,四肢百骸仿佛断绝一般,遇到危险只能任人宰割。这种毒粉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传闻是数百年前东夷部落的秘药,战国末期后来传至中原,最后......为魍魉派所得。”
“魍魉派?”嬴栎不禁愕然,“那么左大夫是中了这疲心散......才遇害的。”(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