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韩信当即替广武君松绑,让出坐席,请李左车坐席向东上上座,自己则陪于下座,待之以师长之礼。
韩信摒退左右,只留下嬴栎与自己一道。他对李左车恭敬地说道:“赵歇、陈馀有眼无珠,致使黄钟毁弃,珠玉蒙尘,委屈了先生大才!此番战场相搏,麾下对先生的冒犯与不敬,信向先生陪不是了。”
言讫,韩信对李左车深深一拜。广武君伸出手来,托住韩信的双臂,叹道:“将军智勇无双,李某阶下之囚,岂敢在此接受将军之礼?”
韩信入座,继续问道:“先生既已来此,可否助在下一臂之力?”
广武君道:“将军一战而大破赵军主力,赵国不日即下。不知将军意欲何为?”
韩信道:“吾有意北向伐燕,东进攻齐,如何才能取得成功?”
广武君推辞道:“臣下曾闻,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亡国之大父不可以图存。今臣下不过是一亡国败军之虏,何来资格与将军共商大事?”
韩信道:“吾闻之,百里奚在虞国而虞灭,在秦而秦国称霸。此非百里奚在虞国而计拙,在秦国而智巧。盖因虞国君王不用贤人而秦国重用此人的缘故。若是赵国君臣听从了先生的计谋,信恐已成足下俘虏。也正是陈馀不用先生,故而信能够在此侍奉足下。”
言罢,韩信复拜,又道:“先生之智,远胜在下。求先生不吝赐教。”
李左车终于说道:“将军一片赤诚之心,老夫深受感动。将军但有所求,罪臣自当鼎力协助。”
两人听广武君说道:“臣闻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故曰:‘即便是狂人之言,圣人已有选择的余地。’罪臣的愚见未必可以采用,但是愿为将军奉献愚忠。”
嬴栎听了,心中暗暗赞叹道:“广武君智谋过人,但是仍然如此谦虚谨慎,此人的确有兵家大师之范”
韩信道:“先生但请直言。”
广武君道:“成安君有百战百胜之计,但是因为一时之失算,落得军败鄗下,身死泜水之上的下场。将军渡过黄河,俘虏魏豹,至阏与而生擒夏说,一战而下井陉,仅仅耗时半日便击败赵国大军二十万,并诛杀了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天下。就是连农夫都惊惧震恐,放下农具而停止耕作,褕衣甘食,只有等待将军的命令,方才行事。此,为将军的长处。”
话锋一转,广武君又言道:“然而,战事连连,百姓困苦,士卒疲惫,大军实在难以为继。倘若将军率领如此之兵北上攻燕,只要燕人凭城固守,欲速战而不得,情急势衰,计拙气泄,一旦时日增长,粮草定然短缺。如此,弱小的燕国定然不服,而东边的大国齐国,也一定会自保疆土,以拒将军。届时大军与燕国、齐国相持不下。则刘季,项籍之间的战争也难以分出胜负。这些,都是将军所具备的不利之处了。”
韩信听罢,一时沉默良久。他问道:“那么敢问先生,信当如何处置如今的战势?”
广武君道:“臣下以为,古来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韩信问曰:“先生所言甚是,然则何由?”
广武君回曰:“臣下为将军谋划,不如暂且按兵不动,休整兵卒,镇抚赵民。从赵国方圆百里以内,征集牛肉酒食,来飨将士,以激励奖赏军心。同时,亦可放出消息,汉军要整顿兵马,北攻燕国。待此之后,暗中派遣一位辨士,怀奉书信前往燕国,晓示燕王,陈以利害,将汉军所长扬于燕国。燕国弱小贫瘠,定然畏惧于将军之声威。不敢不从。燕国投降之后,齐国无法自保,必然望风而降。就算有卓绝之智士,亦无法为田齐所谋策,挽救齐国之命运。如是,则天下事皆可图也。所以,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
韩信大悦,当即按照广武君的计策,修书一封,派遣军中能言善辩之士,持书远赴燕国。那燕王臧涂,本非豪杰英雄,闻代赵皆为韩信所灭,大惧之下,只能畏威而降。
韩信得到臧涂的降书,立刻又让使者返回荥阳,通知汉王。韩信深知自己统兵在外,建立了大功。由于担心汉王对自己的猜忌,故而在信中请求汉王册立张耳为赵王,镇抚赵国。张耳是汉王的亲密好友,两人之间的交情,堪比手足。
汉王得知韩信平定赵燕两国,大悦之。对于韩信的要求,也自是准许,刘季当即命大匠铸好一枚新的赵国王印,命人送之,册封了张耳为赵王,定都襄国,安定赵地。
就在汉军降服燕国后不久,韩信便将大小政事委托于张耳。张耳在秦末曾辅佐赵王歇重建赵国,熟悉赵地的风土人情。张耳成为赵王之后,便着手安定生产,抚恤士卒,汉军在赵代两地的统治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因此,韩信得以腾出手来专心练兵,为出征齐国做起了准备。
这一日,嬴栎从王府离开之时,路过了城中市集。嬴栎在襄国已寓居多日,每日除了辅佐韩信练兵,便是往来王府与军营,和赵王张耳的幕府一道处置文书公文。
练兵虽然枯燥,但是也给嬴栎带来了久违的安定生活。他站在牌坊之下,看着都城百姓在市集上来来往往,心中甚是慰藉。
嬴栎来到市集,正四处闲逛。一路上的商人们向嬴栎兜售各种货物,嬴栎看来看去,似乎都没有需要的东西。
再往里面走了一阵,嬴栎突然看到一排大树之下,正开着有一家小小的玉器铺子。嬴栎刚走过去,店铺里就迎来了一位妇人。
这妇人似乎只有三十来岁,容貌白皙端庄,神情沉稳。她看着嬴栎,说道:“这位公子,妾身小铺有襄国所产的美玉,不知可有甚中意。”
嬴栎站在铺中,顺着四面观察了一阵,拿起一块玉玦道:“这玉质地倒是极好。”
妇人笑道:“公子也是好玉之人乎?”
嬴栎摇摇头道:“倒是也不太懂得玉器。不过在下幼年时,曾由母亲教得几篇诗文。故而知晓一些。”
“哦?诗文,公子可否说来让妾身听听?”
嬴栎有些不好意思,他抱拳道:“若是说得不对,夫人切莫取笑在下。”
妇人请嬴栎入席,为他奉上清茶道:“公子自便。”
嬴栎的脑海之中闪出与年幼时背诵的诗篇,且听嬴栎轻轻吟唱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妇人淡淡一笑,说道:“公子所吟唱的,是一篇来自《郑风》的诗歌。”
说到这里,妇人叹气道:“想不到妾身久居此地,还能听到《诗经》之中的古乐。”
妇人收敛面容,又道:“公子既然好玉,妾身有一物相赠,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嬴栎惊愕道:“夫人这是何意?”
妇人起身,对嬴栎盈盈一拜,转身进了内室。嬴栎端坐在席上,颇为不安。不一会,那妇人双手奉着一精致的木盒,来到了嬴栎面前。
妇人打开木盒,说道:“公子请看。”
嬴栎定睛一看,这木盒之中端放着两样玉器,一为玉簪,另为玉佩。妇人说道:“公子若是不弃,还请收下这两样薄礼。”
嬴栎推辞道:“夫人,实不相瞒,在下身为军中之人,不得无故接受乡人百姓之财物。今日本是路过此地,无端叨扰,正是自愧不安。”
妇人道:“公子多虑,此物是妾身有意相赠,权且,当做是诗歌酬唱之礼,怎会无故相赠?”
嬴栎见推辞不成,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可在两样之中只取一件?”
妇人笑道:“公子喜欢哪一件?”
嬴栎看着两样玉器,想起在山阴时一件旧事。那时候,两人曾在市集闲逛。无姜曾驻足于玉器铺良久,当时,无姜对一支玉簪爱不释手。由于彼时两人盘缠将尽,最后无姜也未能如愿。
现在,嬴栎将眼前的这支凤簪拿在手中回忆起当时之事,他心道:“若是能将这凤簪带给姜儿,她定然会欢喜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