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韩信(1 / 2)

燎传 良造 4007 字 2022-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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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扫荡狼烟,既平海内,然华夏大地百废待兴,诸事待举。幸高祖身畔多有良臣辅弼,丞相萧何、陈平、中大夫陆贾等人筹画政治,规范典章。一国之业,由此开始兴盛。

春去夏至,诸般大事也慢慢有了头绪。这一日,正是百谷蓁蓁,天清云淡。高祖难有闲暇,念及这数月之中,群臣百官为国家大事操累劳苦,便在洛阳南宫大开筵席,召集文武一同宴饮。

开宴之时,群臣祝贺敬词,高祖唯独不见楚王韩信及咸阳君嬴栎。也终是高祖宽豁大度,并不计较。

酒过数巡,高祖饶有兴致地问道:“今寡人与诸位王侯将领宴饮一堂,诸言诸事,不要隐瞒,不必忌讳担忧。但有一问:朕何故得有天下?项氏何故失去天下?”

此时,有两位大臣,高起、王陵起身回曰:“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籍仁厚而且爱护别人。然而,陛下派遣人攻城略地,可以将得来的土地分给他,与天下人共享利益;项籍却不然,此人妒忌贤能,多疑好猜,贤人有功者多受其害,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高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

群臣听罢,尽皆叹服,都佩服高祖识人用人的高明之处。萧何、张良更是谦恭拜谢。

高祖听之,心下甚悦。便命左右侍从撤去阶下残羹冷炙,添上新酒热席,与大臣们敞怀续饮。高祖本性随意,大臣们也自然无拘无束,与高祖亲近。一时间美酒佳肴,馔玉珍羞。君王臣子其乐融融,酒筵良久方散。

待到群臣散去,高祖独留下张良询事:“子房,可知楚王与咸阳侯何故不至?”

张良想了想,说道:“楚王自还归洛阳之后,这数月来深居简出。登门的访客,也多有不见。”

高祖道:“可知韩信在府中所作何事?”

张良道:“似是在与咸阳侯谈兵论道,修订兵书。”

“谈兵论道......”

张良道:“嬴栎自垓下一战后,推辞了陛下敕封的爵位与金银。他是关中秦人,恐怕......是不愿接受汉国的封赏。”

高祖叹道:“当真是忠烈之士,当年秦国庙堂能多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义士,也不至于传三世而亡。”

高祖顿了顿,说道:“子房,随寡人前往楚王府,看看韩信编纂的兵书如何?”

张良领命,高祖换了常服,与张良出宫而去。

两人到了楚王府,卫士一见高祖,慌忙迎入。韩信和嬴栎得知高祖前来,急急前来拜见。

高祖见嬴栎素服佩剑,英气勃勃。便问道:“楚王今日邀宴未赴,可有什么要是?”

韩信一听高祖前往问罪,回曰:“回禀陛下,今日臣下感染微恙,行走不便,未能赶赴南宫,求陛下恕罪。”

高祖和颜悦色地说道:“无妨。近日朕听子房之言,楚王可是在府中编纂兵书?”

韩信稍稍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正有此事。”

高祖道:“楚王可示兵书,让寡人一阅?”

韩信不敢怠慢,命手下回到书室取出兵法,呈献给高祖。

四人在堂上入座。童子奉茶,高祖翻开兵法看去:这兵法尚无书名,开篇所言,是讲治军练兵之法。

高祖看完一卷,称赞道:“楚王治军练兵之才,寡人麾下的那班将军,可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

韩信谦虚了几句,又听高祖续道:“爱卿既修兵法,想来对用兵作战之法有独到之见。不知能否评评朝中几位将军的才能?”

韩信踌躇不言。高祖道:“你我君臣没有嫌隙,但说无妨。”

韩信遂从容说道:“平阳侯曹参,勇猛善战,有功最多,却非统帅之才......”

高祖心下疑虑,曹参是自己的亲随大将。自起兵以来,攻略城池。大小百战,身披七十余创,战功可谓第一。但是韩信却不以为然,认为曹参不是可以统领大军的帅才。

随后,楚王一一评定了周勃、樊哙、郦商、夏侯婴、灌婴等几位大将。无一例外,这些大汉的开国功臣都难入韩信之眼。

到了最后,高祖忍不住问道:“如朕,能将几何?”

韩信不及思索,便直言道:“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之兵。”

高祖听了,倒也暗自得意。上曰:“那么,于君何如?”

韩信道:“臣多多益善耳。”

此言一出,嬴栎在一旁心惊不已:古来能将十万之兵的大将元帅寥寥无几。汉王能将十万之众,已是出类拔萃。近如秦国之王翦,当年率兵六十万歼灭楚国,应当已是目前为止,名将挥兵的极至。但是楚王韩信,却直言自己所驭之兵没有极限。这着实让嬴栎惧佩。

高祖笑曰:“多多益善?那么楚王为何还受寡人辖制?”

韩信正色道:“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所辖制也。而且,陛下的资质是上天所授,非人力可以企及也。”

高祖沉默良久,他想起垓下之战,韩信动员了齐国三十万大军。为了击败楚国,高祖除了自己的嫡系部队,曾将英布、彭越等诸侯联军三十多万一并交于韩信指挥。算上汉军,共计六十万大军。战后的结果自己也已看到。那句所谓:“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之兵。”的话,言外之意,指挥十万之兵就是高祖的极限,超过十万,汉高祖就难以统御了。

高祖又转而问到嬴栎。咸阳君曰:“在下统兵,最多不过五万。资质鲁钝,论及用兵,在下难及陛下与楚王。”

汉高祖见嬴栎以一惯谨慎的语气回答自己,顿时觉得意兴阑珊。这时候,韩信在一旁请求道:“陛下,罪臣已在洛阳留居多日。楚地新平,罪臣但求陛下降旨,允臣下回归下邳,镇抚东南。”

高祖回头看了一眼张良。张良便道:“陛下,楚国本是项氏领土,如今人心未定,的确需要楚王回归封国,安抚百姓。”

高祖想了想,便拟了一道旨令,安排韩信到下邳就国。

待此事安排完毕,汉高祖见天色已深,便起身回宫。韩信、嬴栎两人送到府外,临走前,韩信安排了一队卫士护送高祖回宫。

两人站在无垠的夜色之下,目送着汉高祖离去。

翌日,韩信前往王宫参与朝会。韩信将洛阳楚王府上下的器物资财清点封存。散朝之后,韩信呈上录册,与高祖、丞相等人话别。

高祖尚有政务不能脱身,遂让丞相萧何代替自己为楚王饯行。萧何领着几位幕僚,将韩信等人送至城外。

离别时,萧何把盏劝进,说道:“楚王,老臣今日送别到此。前去之路,楚王多多保重。”

韩信感念萧何当年推荐之恩,饮尽烈酒,感慨道:“陛下一统宇内,黎民百姓终于可以不受战火之苦。从今往后,天下民生,皆有赖丞相操劳了。”

萧何淡淡一笑,对韩信拜道:“愿他日再有相会之时。”

韩信抱拳道:“丞相,后会有期!”

一行人拜别萧何,离开了洛阳,往楚国而去。

韩信走后,萧何带着幕僚们来到楚王府接收府库。刚进大堂,萧何就看到案几上有重物压着一封帛书。

萧何上前一看,却是嬴栎的印玺。萧何展看帛书,嬴栎只道是为故国征战,如今大仇得报,已无心再在汉廷为官。留下印玺,辞官不授,解甲归田。

萧何收起帛书,匆匆赶回王宫面见高祖。将印信一事禀报之。高祖展信而阅,失望地说道:“咸阳君留书一封,挂印而去,到底还是不想做汉臣啊......”

萧何不知高祖有何决断。高祖将书信交还给萧何,说道:“既然如此,就随他去吧。朕若要强留,此人也不会真心为朕效力。”

韩信到达下邳之后,首先便是张榜安民,昭告楚地百姓,楚王已经就回到封国就任.到在下邳,韩信废除先前项氏在西楚国内立下的约令、法律条文规章等.在尊重楚地风俗人情的前提下,颁布了大汉的典章,并逐步推行到各级乡县。

同时,又让嬴栎整顿郡县武备,维持各地治安。韩信本不擅长政治,先前治任齐国之时,仰仗于相国曹参与傅宽之助。如今处置一国之大小事务,韩信是竭尽自己之所能,力求能够做到尽善尽美。

这样又过了月旬,韩信在处置完政事之后,和嬴栎一同回到故乡淮阴。出发前,韩信命手下准备了一辆牛车,上面承载着一只木制的大箱子。在回乡的路上,嬴栎问到那箱中之物。韩信言道:“箱中所载的,是用来回馈故乡父老的金银。”

韩信骑着战马,林间一道道柔和的晨光投射在他消瘦的脸上,阴晴不定。他和嬴栎说起了自己当年在淮阴所经历的一些旧事。

嬴栎策马漫步,听着韩信将少年时代的经历娓娓道来......

战国末年,秦并天下,诸侯俱灭。战火焚烧了故国的王都,母亲带着韩氏的血脉一路逃难到达楚地,在淮阴县居住下来。

母亲曾告诉韩信,韩氏出自高门贵族,吾儿他日长大成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自轻自践。

至于自己是哪国的贵族后代,韩信并未从母亲口中得知。多年来,母亲对于自己的身世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在韩信面前提起过。

长大成人的韩信,在多年以后想起此事,猜测母亲是因为出于保护自己的缘故,才没有告诉自己的身世。

当时六国遗民反抗激烈。秦国为了安定时局,对叛乱诸国用兵镇压。淮阴是楚国领地,而六国之中,又唯独秦楚对立最为激烈。在那人心惶惶,暗潮汹涌的年代里,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为的便是孤儿寡母能够在这小小的县城之中过上安宁的日子。

母子两人在淮阴的生活非常艰辛,母亲除了纺纱织布,还要为富贵人家漂洗衣物以补贴家用。日子虽然困顿穷苦,但是母亲也并未放松对韩信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