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对效忠信当然大喜。他不能容忍有“北陆氏康”之号的堀政成不旗帜鲜明地站到幕府一边,更不能容忍“雪国之虎”再次控制越后。他几乎完全按照政成的引导,给保科等人下达了出兵羽前的命令,并且还派老中松平伊豆守亲率三千骑兵往援。
五月中旬,命令就到了结城。二十六岁的松平元朗立刻找来首席家老川口基定。
“是你劝我拥戴幕府的。”
“是。”基定知道这个浮躁的年轻人要说些什么,但他不动声色。
“可是现在将军给我下达了出兵羽前的命令。”
“是。”
“是什么是?!”元朗的眼珠子瞪成了鸡蛋大,“我不会成为江户城里那个低能儿的棋子的!”
“谁是棋子,现在还很难说。”基定依旧不慌不忙。
“什么意思?”
“我知道殿下一直对越前五十万石的旧领地耿耿于怀……”
“说什么归还结城的原封,把我赶到这二十四万石的穷地方来。哼,我怎么说也是松平一门,神君的重孙,他、他有什么道理这样做?!当初若没有秀康公在北陆牵制上杉,神君也未必能轻而易举地在关原得手……”
基定知道主人一发起牢骚来就没完没了,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头:“可是这回出兵是立功的好机会……”
“立了功,他会给我增加石高吗?”
“那倒未必,不过若是夺得了羽前的土地,将军不好意思让您再吐出来吧。”
“唔,有理,”元朗微微点头,终于消了点气,“可是阿部在西边一直觊觎着我的土地哪。”
“阿部贞保并不足虑,您只要派犬子领千余人马守住西界,他绝对不敢东踏一步,”基定及时送上一顶高帽子,“其实仅您的赫赫威名已经足以震慑他了。”
元朗不语。
“这是新的战国的开始啊,”基定继续打气,“谁不想把握天时,倚仗强兵快马去夺得土地、财富,和霸权呢?”
“好!”元朗终于高兴了,“那就事不宜迟,即刻出兵——你赶紧下去准备吧。”
基定回到宅邸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客人还坐在客厅里,悠闲自得地品着茶。
“啊,让您久等了,”基定坐下来,“没有猜错,确实是为了出兵羽前米泽的事。”
“元朗公同意出兵了吧。”
“一开始还闹些小孩子脾气——小孩子就需要哄啊,我说可以趁机夺得出羽的土地,他终于同意了……哈哈。”
“那就好,”客人表现得非常满意,“您的恩情,中少弁大人会铭刻在心的。”
“您吩咐的事,在下已经办好了,”基定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您答应过的事……”
“谢礼三五日内即可呈上,至于亏空嘛,”客人笑了,“此番出兵,军需总务一定由您负责,到时候从物资和缴获里挪那么一点点,空洞不就补上了嘛。”
“真是的,怎么连这点也想不到,”基定有点尴尬,“真是承蒙指教。”
“此番出兵,不仅是为了中少弁大人,也是为了元朗公,更是为了阁下,”客人笑笑站起来,“好了,在下告辞了——还得到其它几家跑一跑,让他们进军不要太迅速了,这样元朗公才好独得大功哪。”
基定送到屋外,客人深深弯腰行礼,然后一纵身,就消失在黑暗中了。基定转过身,叹口气,摇摇头。
一边围困坂户城,一边上杉信弘派游骑攻下颈城、冈田、米山寺,直指柿崎。只要打下柿崎,翻过米山,前面就是南越后和中越后的另一门户上条城堡。再北就是琵琶岛,然后就一马坦途,可以直指牧野藩主城长冈了。
他这一战,绕过新发田与长冈藩,由上野北境楔入,不先攻坂户,反而翻越饭土山、天水山,破新井、金石,直薄春日山。一方面是为了切断越中和信浓的护幕军援兵,一方面也是为了先下春日山城,可以予敌方士气以沉重打击;但因此也把战线拉得过长。政成是被困在坂户,不能动弹,但若是真田长昌横插信浓川,很可能将上杉南北兵力一截两断。因而他一面包围柿崎,同时东指千手,希望由此抄坂户的后路。上杉军兵力分散,但依旧攻无不克。
五月底下柿崎,六月初攻下千手,不几日又下十日町,直迫八个卡,击退牧野的援军三百人。不出信弘所料,真田长昌恪守中立,只是派重兵扼住小泽岳通路,以防上杉顺手牵羊,进入他的上野。
然而,奉将军之命,结城松平、保科、酒井的一万三千大军,于六月下旬攻入了米泽藩境内。
作为联军先锋的,是上野前桥藩十三万石酒井忠平统率的三千步骑兵。这位酒井常陆守,乃是“德川四天王”之一酒井忠次的嫡孙,正当壮年,颇有勇名。当日他头戴白牦尾装饰的南蛮兜,身着金色莳绘南蛮胴具足,外罩白底紫樱花的阵羽织,骑一匹大陆种的白马,当真是潇洒俊美,无人能比。
酒井前锋直指米泽城。六月廿八傍晚,行至西吾妻山中,眼见红日西坠。忠平正准备停住队伍,就地扎营休息,忽然一阵冷风卷来,两边高坡上神鬼般涌出无数黑影。
“不好,中埋伏了!”忠平扬起日月军扇,刚准备下达组织圆形阵御敌的命令,一骑快马已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