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村上长门介之子太郎虎吉是也。”敌将挺着杆黑漆十文字枪,其势如风,直卷而来。
“吾乃酒井常陆……”忠平还没来得及报完姓名,村上虎吉一个收势不住,枪尖已经贯入他的胸甲——浓稠的血浆染透了白色的阵羽织。尸体倒栽下马,一名足轻奔过来,按住脖根,割下了首级。
酒井军乱成了一团。酒井家的宿将如小野秋信、鹰司家龙、佐佐木家纲等,都先后中枪、中箭而亡。战斗只进行了一刻多锺就结束了,三千大军当场被杀死八百余,剩下的,全部做了俘虏。
两旁高坡上,上杉的竹雀旗在晚霞中熠熠生辉。五百名羽前的步卒和千余具草人,衞护在主将村上长门介义隆身侧,仿佛地狱中冒出的饿鬼一般。
松平元朗和保科正孝是次日清晨才得到败报的。事实上前一天傍晚的伏击战打得极为漂亮,酒井军没有一兵一卒漏网。联军的主力直至遭遇村上义隆和赶来增援的长尾政亲共七百步卒的据险防守,才明白先锋已然覆没了。
会津藩的大将野间仲国一马当先直冲要隘,当即被流矢贯穿面门,滚到草丛里去了。保科正孝见势,立刻命令全军后撤,这样一来,松平军的侧翼被完全卖给了敌人,还好川口基定见机得快,扔下百余具尸体,仓皇逃窜。
两军象是比赛着撤退,你一里我二里,你再三里,我再四里,直奔出十余里地去,才终于收束住人马,扎下大营。
在基定的鼓动下,松平元朗气乎乎地来找保科正孝。一进帐,看见正孝正悠哉游哉地在吃茶泡饭就味甑,差点没把肺气炸了。
“吃,还有闲心吃?——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撤退?!”
“地利、士气都于我军不利,当然要撤,”正孝理直气壮地回答,“着什么急,我们还会杀回去的。”
元朗大怒:“即使必须撤退,为什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贵我两军应当共同进退,”正孝咽下最后一口泡饭,抹抹嘴,“在下既已撤兵,贵公当然也必须撤下来,何必通知?”
元朗恨不得扑上去掐住这老胖子的脖子:“你不知会我一声,单独撤退,害得我损失了一百多人!这也叫‘共同进退’?你逼我……”
“一百人算什么?”正孝好象也有点发火了,“在下的大将野间美浓也阵亡啦……”
“野间一勇之夫,死不足惜。”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什么人如此无理!”元朗正好一口恶气无从发泄,一个转身,长刀出鞘,直向说话之人劈去。
“叮——”的一声,刀高高飞起,插在帐顶的木梁上不住颤动;元朗一个筋斗倒栽了出去。“伊豆守大人在此,”一人高声喝道,“不得放肆!”
来者原来正是此次出兵的总大将,拥有千叶十万石领地的老中松平伊豆守广亮,以及其家臣海原三郎之介、高岛右兵衞长直。
“老大人到了,”正孝连忙堆下一付笑脸,迎上前去,“在下正盼着您来哪。”
元朗此时已经爬起身来,一见自己挥刀所向的目标竟是将军最宠信、自己也最害怕的松平伊豆,不禁冷汗如雨,双膝发软。正孝暗自偷笑,心想:“小兔崽子,这回你可大祸临头啦!”
广亮大步走过来,老实不客气地在正位坐下。海原三郎连忙在桌上铺开随身携带的军用地图。广亮看也不看正孝和元朗一眼,只是注目在地图上。好半天,才冷冷地开口:“战况我已经知道了,酒井这只蠢猪!”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们还剩近一万人,我带来了旗本三千。据伊贺众报告,上杉在本藩只留了四五千人,兵力对比我们还是占绝对优势。虽然战力不足,但可以用战术来弥补。”
他抬头望一眼正孝:“把山内兄弟叫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正孝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在下留他们守藩……”广亮一愣:“一个也没带来?那……伊东义景呢?”“在下也、也……”
广亮大怒:“阁下这回带了谁来?!都是野间这种草包吗?”“不、不,”这回轮到元朗偷笑了,只听正孝嗫嚅了半天,“还有高坂五郎六郎、工藤少典、武藏大丞、河原少监……”
广亮的双睛越瞪越大,象要爆出来一样。终于他长叹一口气,打断了正孝的话:“这回是来打仗啊,保科殿下,不是吟诗赏花,带他们出来干什么……”
战争在第三天早晨再度展开。满山谷里都是幕府的三葵纹靠旗,包括千叶赤底葵、结城菱葵,和会津的金色葵,呐喊声响彻云霄。但上杉军依旧据险死守,使联军无法前进一步。
午前,松平广亮重新调整了战术。他把全部一万三千兵马分为七个梯队,每个梯队约两千人,分别由海原三郎、高岛长直、松平元朗、川口基定、保科正孝,结城藩骁将鬼岛平太和他自己指挥,轮番进行冲锋。但每一梯队只是摇旗呐喊一阵,冲上几十步便即退回,以免被坡上的弓箭和滚木擂石所伤。
广亮端坐在本阵中,悠闲自得地摇着军扇。松平元朗站在他身边,双唇嗫嚅了半天,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广亮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
“是,这个……”元朗壮了壮胆气,“敌军据险而守,我们还把兵力分散,这个……如此下去恐难以成功。”
“那阁下以为,若是集中兵力呢?能否拿下此山?”广亮斜眼望望他。
保科正孝恰好从战场上回来,才跨下战马,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结城这小兔崽子再次吃瘪真是乐不可支:“山道过于狭窄,顶多隻能铺开两千人,多了,只会给敌军当活靶子。”
“可是,可是……”元朗还是不明白,“只这样叫喊数声就往下撤,能起什么作用?要是明知不能取胜,不如暂且罢兵,另寻他途。孙子曰:‘兵贵胜,不贵久’。”
“你还知道‘孙子曰’!”广亮在心裏狠狠骂了一句。他实在懒得再向这个傻小子多解释,站起身来,戴上鹿角柿形盔:“现在是鬼岛吧,我也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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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读兵书,虽然没有机会上阵打仗(哇呀,新时代的战争也越来越没有意思了),纸上谈兵,构思几场战争出来,还是挺有趣的。不过逐渐发现名将易写,弱智难描(比如这个结城元朗)。
有知兵的朋友吗?对在下的策划如有异议的,非常欢迎来信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