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说话声,宫女姐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来,脚下步子却没停。姐姐凉月脚下一滑,“啊”地叫了一声,身子向后倒去。两人原本就同握着一根竹节,妹妹予星有心搀扶,可那小炉连着菜盘,十分沉重,她只握着竹节一头,根本就有心无力,反倒被带着也摔倒在地。
哗啦啦一片脆响,红泥烧成的小炉,摔成了几片,专门用来温菜的中空笔管炭,夹杂着火星四下飞溅。崔姑姑躲闪不及,被那一盘七宝骆驼掌,正泼在前襟上。
冯妙微微低头,跟预想的不大一样,但也足够了,她小心绕过地上的污渍,伸手去扶:“崔姑姑,没烫着吧?”
崔姑姑顾不上跟冯妙说话,看了一眼撒在地上的菜肴,指着瑟瑟发抖的两个宫女,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们两个,平日都看着挺利索的,今天倒好,给我弄出这个岔子来!”
凉月和予星早就吓傻了,顾不得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满面惶恐地磕头请罪。额头被瓷片划破,又沾染上一层油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却谁也不敢叫一声疼。这就是宫女的命,连主子贵人喜爱的一个物件都比不上。
凉月来奉仪殿的机会多些,跟崔姑姑也相熟,大着胆子哀求:“奴婢不知道怎么脚下就滑了,求姑姑开恩,给条生路吧。”
冯妙在一边看着,心中不忍,假意在地上看了一圈,故意做出一副惊诧的样子:“姑姑,这地上好像洒了层油,也许是前面的菜肴溢出来的,难怪脚底滑了。”其实那层油,就是冯妙随身带的茉莉头油,绾发髻的时候用的。泼油、躲藏、喊人,一步套着一步,就为了让这道菜,弄脏崔姑姑的衣裳。
第一次在人前使这样的小伎俩,冯妙心裏紧张得不得了。尤其看见两个无辜宫女,因为自己一个小动作,弄得满脸是血,苦苦哀求,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错事。
崔姑姑这会儿才平了怒气,指着回廊外面说:“你们先去,把备好的鲫鱼汤盛在薄胎碧玉小罐里,仔细点,别再出什么差错。等太皇太后用过膳了,你们自己到奉仪殿前院,各领十鞭子,以后在奉仪殿,当心着点。”
两个宫女听说是在奉仪殿领罚,立刻感恩戴德地道谢。在太皇太后眼皮底下,这责罚就说一不二,既没人敢偷偷放水,也没人敢暗中下狠手。这些有职位的宫女,在宫里时间长了,总免不了有几个死对头。要是送她们去永巷领罚,撞在死对头手里,恐怕连命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崔姑姑,别气了,难得大公子进宫一趟,总得让太皇太后高高兴兴地吃了这顿饭。”冯妙小声劝解,心裏对两个无辜受累的人万分抱歉。
“你当我是气她们砸碎了菜肴?”崔姑姑连连叹气,“我在宫里小半辈子了,宫人失手犯错,见得多了。我是气她们偏偏把这道七宝骆驼掌撒在我身上。”
七宝骆驼掌这道菜,之所以名贵,不在骆驼掌,而全在那“七宝”上。七种珍贵香料混合在一起,加上鲜嫩的小骆驼掌,放在瓦罐里小火煨到酥烂。吃的时候,还要保持加热,确保香料的滋味能够均匀地散发出来。
“太皇太后刚吩咐我去制香,可这七宝的味道,染在身上,好几天才能去掉。身上染了味道,还怎么制香?”崔姑姑抬起袖子闻闻,上面满是肉腥味,幸亏那块鹦哥绿伽南香已经收起来了,没有带在身上。
这些来龙去脉,冯妙心裏都清楚。太皇太后用的香料,一向都是崔姑姑自己配。各种香料研磨、捣碎或是榨汁以后,要再隔水蒸成珍珠大小的小块,方便取用。制香的人,身上不能沾染其他气味,否则制出来的香味道就不纯正。
“崔姑姑,要是你不嫌弃,就教教我,我帮你配那香料吧。”她等的就是崔姑姑说起这件事,只要香料经她的手,就可以借机留下一点,她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冯妙的心怦怦直跳,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急切来。
崔姑姑是太皇太后身边最谨慎稳重的老人儿,要是她一口回绝了,就再没有转圜余地。
“那怎么行呢,制香可是个累活儿……”崔姑姑倒不是跟她客气,她心裏知道太皇太后的打算,并不曾把这两个冯家的小姐真当宫女使唤。
“没关系,我正好也想学学制香,姑姑就当是教教我。”冯妙仰着脸,双手摇着崔姑姑的胳膊。
崔姑姑仍旧犹豫,许多世家小姐都会调香,可那种调香,不过是把已经粗制过一遍的单味香料,混合在一起,搭配出不同的味道来。真正的制香,要研磨、要泡水、要过滤……光是把那块鹦哥绿变成合用的香粉,就要经过十几道工序。
“算了,姑姑还是别为难了,”冯妙一笑,“看样子是我太笨,学不会制香,姑姑不知道怎么告诉我好呢。”她语态娇憨,半真半假的话,倒把崔姑姑给逗乐了。
“可不敢那么想,姑娘聪明着呢。”崔姑姑摇头,“那明天就辛苦姑娘一回。”
制香在清早时最好,免得混进尘土、烈日的味道。寅时刚过,冯妙就跟着崔姑姑进了制香坊。她出东配殿时,冯清还在酣睡,冯诞陪太皇太后用膳后就出宫去了,没人说情,两人的小佛堂罚跪照旧。
崔姑姑原本也没真的指望冯妙,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兴起,真吃起苦来就不成了,另外选了一个身子干净的小宫女,带进制香房。可一样一样教下来,冯妙竟然学得有模有样,手上被石舂磨破了皮,也不吭声。一个上午,香就制成了。
冯妙看着崔姑姑把制好的香粒,一颗颗放进玉盒里,再贴上封纸:“刘伶醉?是这香的名字吗?好奇特的名字。”
“是秘书中散李大人寻来的方子,太皇太后用寻常的安眠香,都不管用。自从得了这个配方,夜里才睡得安稳多了。”崔姑姑把玉盒用丝缎裹住,小心收好。
冯妙对这些官职、人事不大熟悉,不大清楚秘书中散是个什么角色,隐约想起那天在密室暗道里看见的高大背影,不敢再问下去。那天过后,她好几次半夜惊醒,梦见太皇太后手里拈着一枚有毒的果子,叫她吃下去,醒来时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从制香房出来时,她手里悄悄捏住了一小粒刘伶醉,那是她把大块香料切成小块时,趁崔姑姑没注意,偷偷藏下的。这几天兜了个大圈子,就是为了这么一小粒东西。
心裏数着十天日子已经到了,冯妙紧张得手心发凉,午膳匆匆吃了几口,就躲进小佛堂。抄了几行佛经,心裏才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天冯清的话特别多,先是凑过来看冯妙用汉文抄写的佛经,然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这写的什么呀?我们鲜卑女孩儿,可不学这个。”
看她不理睬,冯清又问:“你拿了我的飞鸾衔珠步摇,怎么也不见你戴?怎么,你自己也觉得野山鸡搭个凤尾翎毛,不合适吧?”
冯妙笔下不停,冷冷淡淡地说:“是你给我的,不是我拿的。”冯清自讨了个没趣,坐回蒲团上,自己嘀嘀咕咕地说:“汉人那套狐媚子的本事……”
小佛堂里没有滴漏,冯妙只能自己估计时间,约莫快到三更,她开始把抄好的佛经放进香炉里焚烧。腾起的细碎烟丝,呛得她一阵咳嗽,袖子遮住嘴唇的瞬间,藏在袖口的刘伶醉,滑进了香炉。
奉仪殿正殿内,崔姑姑正把新制好的刘伶醉放进浅碟子,用无色无味的纸卷,取了火点燃:“太皇太后,今晚用不用叫人盯着点小佛堂?”
太皇太后微微眯着眼睛:“这香味不错,甜腻劲头压住了,木质的辛甘味道,倒是透出来了。”
崔姑姑长年制香,知道其中缘故,这一盒刘伶醉,是冯妙一粒粒加水揉了再加热的。这道理,就跟女儿茶一样,靠的是制作者天然的处|子幽香,单凭技艺无法达成。她不敢隐瞒,忙说:“这一盒是妙儿小姐动手制的。”
太皇太后轻轻点头,像在细细品味香料的层层韵味。崔姑姑在一边等着,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又不敢再问,正心焦时,听见太皇太后说:“今晚你也早些睡吧,叫两个太监值夜就行了。”
崔姑姑应了声“是”,吹熄了烛火,把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用轻纱罩住,放在床榻边的紫檀案上。太皇太后从来不在夜里把灯火全熄,可自从当年上阳殿失火后,太皇太后夜间睡着时,就再不用烛火了。
小佛堂内,冯妙瞥见太皇太后的寝殿熄了烛火,用桐油浸过的梨木小铲,拨了拨香炉里的灰。冯清已经歪倒在一边,睡熟了。这刘伶醉的确管用,冯妙用棉纱小球塞着鼻子,又藉着咳嗽,大半时间都用袖子遮住口鼻,这才没有睡过去。
她从袖筒里拿出冯诞带来的纸笺,这几天一直没有机会瞧瞧。“棠棣之华,萼栿依依……”弟弟冯夙还小,未必懂得这裏面的意思,也许只是凑巧选了《小雅》里的这一首,但这诗句,却让她第一眼看见就差点失控落泪。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阿娘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冯妙把纸笺撕开,也放进香炉里,一点点烧掉了。手足情谊,记在心裏就够了。即使是亲生姐弟,私下传递信笺物品,也是大罪。
将将烧完,冯清翻了个身,“咚”一声踢在柱子上,嘴裏还咕哝着残缺不全的梦话:“……娘亲、娘亲说了……鲜卑女孩儿,才不用学那些汉文酸诗……”
冯妙赶紧匆匆盖上小香炉的盖子,凝神确认冯清并没醒过来,这才在脸上仔细收拾了一阵,掀开帘子溜出去。在她身后,一直昏睡不醒的冯清,脸上现出异样的潮|红,白皙的手背、脖颈上,发起了一片红色的小疹子。
奉仪殿前殿,通常有宫女太监值夜,后殿围墙外,就是羽林侍衞换岗的小营,反倒用不着设人值夜了。
奉仪殿角门旁边,有一丛人工移植的竹林,种的是十来棵细竹。冯妙偷偷观察了好几天,才选定了这条路线,仗着身形娇小,从竹林缝隙间钻出去。
密室的方位,她后来也回想了好几次,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处宫室似乎是废弃的,侧面还挂着一幅五色珠帘。后来藉着出门跑腿,她也偷偷找过,可是奉仪殿四周,根本就没有什么废弃的宫室,更没有什么地方挂着五色珠帘,她只能沿着大致的方向走过去。
树影婆娑,小时候听过的那些鬼故事,忽然一个一个从心底蹦出来。冯妙挪着小步子,四面张望,可无论看向哪一边,都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急忙转身,其实又什么都没有。
难道讨厌鬼把自己戏弄了?冯妙噘嘴,小声嘀咕:“真是个讨厌鬼……”
一阵风卷着沙土吹过来,她下意识地转身躲避,忽听身后高处传来声音:“你转来转去,找什么呢?”
冯妙循着声音看过去,一袭黑衣的少年,斜斜坐在一棵老槐树上,身子倚着粗干,一条腿垂下来,另一条腿踩着身下的树枝,一荡一荡。朗朗圆月挂在他身后黑沉沉的天幕上,勾勒出比例匀称的身影,面貌衣着反倒看不大清楚。
声音里带着嗡嗡的回响,跟那天在密室暗道里听到的少年声音一模一样。少年应该是在嘴裏含了什么东西,隐藏了本来的音色。
果然是他,冯妙的一只袖子还遮着口鼻,另一只手已经向他指过去,想到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语气客气了些:“我找你呀,我已经记不得,那天是因为什么事被你灌了一颗毒药了,灯光昏暗,我又被你掐得头昏脑涨。看在我什么都不记得的分儿上,求你把我的毒给解了吧。”
“可以呀。”少年手一扬,把一只白瓷小瓶抛到她面前。
冯妙没料到他如此爽快,半信半疑地扭开盖子,从裏面倒出一粒滚圆的药丸。微酸的气味十分熟悉,冯妙狐疑地自言自语:“解药的味道,能跟毒药一模一样的吗?”
少年轻笑一声,拖着长声说:“不能啊,所以,我是骗你的呀!”那个“骗”字,在半空里挑了个向上一勾的弧度。
冯妙愤怒地抬眼,少年却依旧闲闲地压着树枝,一副“我就是戏弄了你,你能如何”的样子。冯妙把白瓷瓶托在手心裏:“不给解药,我问你个问题总可以吧?那天……你有没有捡到什么东西?”
“刚才不是还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来了?”少年不紧不慢地说着话,压着树枝的脚一松,身子藉着树枝弹起的力道,纵起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冯妙面前。束身黑衣紧贴着他的身形,脸上戴了一张青面獠牙的傩仪面具。
他看见冯妙脸上覆盖的轻纱,又是轻声一笑,看来两人存了同样的心思,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
少年拿回白瓷小瓶:“你总得告诉我,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回去仔细找找,才能回答你,究竟捡到没有。”
冯妙恼火却无奈,眼前这人,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可说出的话却滴水不漏。她可不敢说出丢了飞鸾衔珠步摇,那件东西名头太大,让人认出身份不说,更容易被他多捏住一个把柄要挟。
“你不说,我可就走了,反正这毒发作得慢,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你的命,等你想好了,咱们再聊。”少年说着,竟然真的转身要离开。
为了出来这一趟,已经够提心吊胆了,哪还能容他回头再聊?冯妙心裏一急,抬手就想去拉他的袖子,可是那少年衣衫紧身,连袖筒也紧紧裹着胳膊,冯妙身子向前,手上却拉了个空。
她这边刚一动,那少年也停住脚步,动作比她更快,握住她的手腕向前一带,把她圈在身前,另一只手飞快扯去了她脸上的轻纱。
看清她的脸时,少年的动作明显一顿,那张小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绿豆捣成的黏浆,把五官几乎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小脸的主人,还伸着舌头,得意扬扬地做了个鬼脸。
好个小丫头,好像提早知道他会动手扯下面纱一样,还留了一手。
少年气得发笑,正要开口说话,寂静的宫苑内忽然传来尖锐的角声。那是羽林衞传令的号角,声音短促连续,是号令中最紧急的一种。听到这种号令声,多半代表着,王宫内闯进了刺客。
隔着涂满油彩的傩仪面具,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可是那只捏在冯妙手腕上的手,却不自禁地加大了力度。
冯妙仰脸去看,依稀觉得这人听见号角声,似乎并不慌乱着急,只是抬头看看已过中天的月色,似乎在估计时间。
大魏立国多年,从未停止过征战,羽林衞都是从军中提拔|出|来的好手,号角一响,立刻迅速集结。兵衞列队整齐,沿着宫中甬道,前往皇帝居住的崇光宫。发现刺客的信号,最先就是从那里传递出来的。
少年瞥一眼远处闪动的甲胄光亮,忽然一把捞过冯妙,扛在肩上,贴着树丛迅速隐去。
此刻,崇光宫内,宫门大开,林琅站在门口,正对着殿中将军龚亮说话。她头发披散在肩上,脸色苍白、未施脂粉:“皇上和刺客都不见了,请将军传令,快些在宫里搜寻。”
大魏常年征战,人人尚武,从亲王到重臣,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护衞力量,只不过规模、实力不同。其中,规格最高的就是拓跋氏亲王的近衞,可以有三千人之多,配弓弩、软甲。而羽林衞,名义上便是天子近衞,可是这支护衞与普通的皇亲近衞不同,只有通过军令才能调动,并不直接听命于皇帝本人。
龚亮犹豫着不敢接话:“林姑娘,调动羽林衞,需要有太皇太后的谕令才行,这……”刚刚号角一响,他就已经派人去奉仪殿向太皇太后请旨,可奉仪殿值夜的太监却说,太皇太后今晚燃了安眠香,要好好休息,吩咐不得打扰。
火把一照,林琅的脸色越发苍白。拓跋宏提早叮嘱过她,今晚要“不依不饶,把事情闹大”。她并不明白拓跋宏要做什么,可她向来习惯了听他的话,只要是他说的,照做就是了。
“大胆!”林琅手指用力一掐,逼着自己大声喝出来,“宫中进了刺客,本来就是羽林衞失职。现在让你们去搜寻皇上,竟然还推三阻四。要是皇上有个什么……你们……”
她本来身子就弱,说到最后,几乎快要昏厥过去。龚亮脸色发青,眼睛转了几转,看林琅不像假装,咬咬牙、一拱手:“我这就带人去搜。”
羽林侍衞分成小队,一路搜寻过去。皇帝尚未大婚,许多宫室还没有主人,羽林侍衞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进去翻找。
冯妙被那少年倒扣在肩上,被他冷硬的肩胛抵住肚腹,难受得快要吐出来,想喊都喊不出来。
少年专挑生僻无人的小路走,对皇宫地形十分熟悉,三绕两绕,就拐进了御膳房。御膳房北面,有一条供牛车通过的平滑道路,用来从宫外运送食材。少年躲在那里,回身把冯妙放下来,一只手仍然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他们躲在暗处角落,前方不远处,就是安放在地角的青石灯座,琉璃罩子裏面扣着点燃的宫烛。冯妙瞪大眼睛看着,一个身影快速闪过,紧接着,羽林侍衞的脚步纷沓而来。她只觉得心口狂跳,莫非那个就是今晚的刺客?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少年忽然松开了手,温热气息扫在她耳后:“好人做到底,你再帮我一个忙,要是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我就告诉你解毒的秘密。”
冯妙“啊”的一声惊叫,身后被人猛推一把,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人刚跌在路中央,一只官靴就停在她面前:“将军,这裏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