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弦断(2 / 2)

有孙如此,何患之有?

第二日,天刚刚亮大军即开拔起程。回程时又与出征时的情形各不相同,一路之上,朱棣刻意放缓了速度,带着朱瞻基走一处,看一处,细说当年马背上出生入死的种种经历与故事。

当队伍路过山东临城的时候,朱棣下诏,在此处做短暂停留。

此处离汉王的封地青州不远,汉王朱高煦特意由青州赶来接驾。

“父皇!”朱高煦在行馆外刚下了马,还未及进院就大声呼唤。进得室内,更是扑通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朱棣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此时直起身说道:“是煦儿来了!”

朱高煦伏在地上:“煦儿恭喜父皇旗开得胜,煦儿没能跟在父皇身边鞍前马后的侍候,真是愧为人子!”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朱高煦,叹了口气:“起来,成什么样子?”

朱高煦这才站起身,坐在下首。

“朕知道你心裏想些什么,你从小好武,勇猛善战,几个皇子中最似朕,朕也是最看重你,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朕给不了你,你也不要觊觎!”说到此,朱棣目光如炬,直射向朱高煦:“这一次出征没有带上你,你觉得委屈,可是朕只能如此!”

朱高煦抬起头,他倔强地望着朱棣:“父皇,孩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要去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孩子只是希望能跟在父皇身边,替父皇分忧!”

朱棣盯着他,从头看到脚:“很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父皇!”朱高煦腾地站起身,眼中神色犹如受伤之兽:“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母后就是如此,而今,父皇也是如此?煦儿何错之有?只是因为我比大哥健全,只是因为我有战功,就要受到如此遭忌吗?即如此,煦儿倒不如立时断了胳膊、断了腿,也好让众人放心!”

“你!”朱棣一拳砸在案上:“滚出去!”

朱高煦强忍着心头之火,依旧行礼,随后退下。

临城行馆东侧上房内。

权妃福姬泡在浴桶中,神情有些恍惚。

随侍的只有贴身侍女吕儿,吕儿满面忧心:“娘娘,如今还没有决定吗?”

权妃默不作声,她想起了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对自己的嘱托和命令。

为什么要听他的?不能不听吗?权妃将头埋在臂弯中,让自己的脸浸在水中,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的泪水。

“娘娘!”吕儿还待再劝。

而权妃仿佛已经打定主意,她站起身,吕儿立即拿起浴巾为她擦拭,换好衣服,权妃回首一笑,“去,为我冲一碗胡桃茶来!”

“是!”吕儿脸上漾着欣喜,步子轻盈,欢快地闪身出去。

夜色沉沉,一曲箫音如泣如诉,引着朱棣走入东院,侍女们立即叩拜。

朱棣一挥手,侍女随即纷纷退下。

朱棣推门而入,权妃背对着她,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下。只穿了一件雪绸的里衣,尽显玲珑的体态,朱棣进屋,她仿佛浑然不知。

朱棣一把将她扯在怀里,捏起她的下颌,逼她与自己直视,这一次她没有躲闪,径直的对上自己的眼。

朱棣在那裏面看到了矛盾,看到了挣扎和犹豫。

这些情绪激起了他的兴致,如饿虎扑食一般,将她按在床上,伸手就去扯她的里衣。她紧紧的纂着胸前的衣带,那神情犹如第一个晚上时的紧张与拒绝。

朱棣有些迟疑,他微微皱起眉头,“松手!”

她没有松手。

朱棣仿佛有些恼了,一把扳过她的手,紧紧按在床头,猛地扯开衣带,薄薄的里衣瞬间被撕成飞絮,片片飘落在地上。

……

站起身,穿好衣服,朱棣向外走去,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权妃如同落花般柔软,她低声问道:“陛下,你喜欢福姬吗?”

朱棣没有回答。

“陛下,你会记住福姬吗?”权妃已然泣不成声。

朱棣并没有转身,而是推开门,向外走去。

只听身后“咣当”一声,仿佛杯盏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轻哼一声,唇边露出一丝轻蔑,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而从厢房跑出来的侍女吕儿匆匆进入房内,看到地上杯碗的碎片,脸上一喜:“娘娘,可是喝了?”

福姬点了点头,随即扑在床上,失声痛哭。

“喝了就好,终于可以放心了!”吕儿将碎片收走,悄悄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朱棣带着朱瞻基正准备在城中四处走走,只听东院一片混乱,哭声一片,刚要唤人去查,内侍总管马云已然跑了过来,面色十分难看:“陛下,陛下!”

“慌什么?你是那种没经历过事的人吗?”朱棣低声训斥。

马云立即跪在地上叩首如捣蒜:“权妃娘娘,权妃娘娘过世了!”

“什么?”就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朱棣也暗自吃了一惊,回想到昨夜权妃的种种反常,立即闪过一个念头。

“太医过去了?”

“是,随行太医都过去了,已然,已然没救了!”

“陛下,陛下,说是急症,陛下,保重龙体,请陛下留步!”马云见朱棣已然迈步向东院走去,立即大惊失色:“快,拦住陛下,拦住陛下!”

御前侍衞立即一字排开,形成一道人墙挡在朱棣面前。

朱棣停了步子,回过头盯着马云:“人,你看见了!”

“是!”马云点了点头。

朱棣心中已然有数,一脚踹开挡在前面的侍衞,几步就进了东院,一进室内,就看到厅里跪着两名太医,再往里走,就看见床上的福姬,与跪在床前的吕儿。

福姬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儿异样,朱棣将手放在她鼻子下面,确信已然没了呼息。

吕儿突然双手捧着那只玉箫,哭诉道:“万岁,这是娘娘留给万岁的!”

朱棣接过玉箫,神情有些漠然:“她临走的时候说什么?”

“娘娘说,谢陛下厚爱!请陛下保重!”吕儿深深低垂着头,如泣如诉。

朱棣紧握双拳,只说道:“很好!”

三日后,朱棣下旨,将权妃葬在临城峄县郊外的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并命令当地百姓出役看守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