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歌旧时曲(1 / 2)

月上柳梢,愁满天涯。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乡,悲叹有余哀……”

南京皇宫空地上的营帐内,若微静静地坐在榻上,怀中搂着渐渐睡熟的女儿,眼睛透过微敞的门帘望着那抹清冷的月光,若隐若现的愁丝笼在眉宇间,久久难以退去,口中不知不觉就诵出曹植的这首《怨歌行》。

紫烟从许彬那儿回来以后,若微的心便如同放在烈焰上烧烤一样疼痛难挨。

“许大人说,要用新鲜的龙唇草配七叶独活、川地仙鹤草和蓝胡麻粉合煎成汁,以结红籽的仙露叶为引,以此才能治愈太子殿下的咯血之症。”

好奇怪的方子。

若微听了,眉头就再难以展开。

且不说这个方子如此稀僻,并不在寻常的医书药典中出现过,这该如何过得了太医院的那道关?再者若要让朱瞻基能顺利服用,这几味药材都极为罕见,龙唇草和七叶独活都是夏末秋初在高寒的山地才能觅到,药典局或许有存药,但是要新鲜的,这季节也不对,要上哪里去寻呢?

还有那结红籽的仙露叶又该去哪儿找?

若微静静地坐了半个时辰,才恍惚记得在一本残缺不全的古籍中曾经看到过,这结红籽的仙露叶曾经出现在长江岸边千丈之高的黑枫山,在其高崖上有一株高三四十丈的茶王树,那上面曾经结出了这样的仙露叶。

南京,春日里的南京,这些稀罕的草药能找寻的到吗?

而朱瞻基此时的情形,要不要及时通报给北京呢?

一切,皆如此费思量。

可她连半点儿头绪也没有。

“娘娘!”紫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郡主睡熟了?”

若微应了一声,紫烟便将小郡主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在不远处的檀木雕花架子床上,拉好锦被,又放下纱帐,这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若微的神色,轻声问道:“娘娘,许大人既然给了方子,咱们让太医院按方抓药也就是了,为何反而愁眉不展的?”

若微对上紫烟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这药,怕是不那么好找。”

若微相信,如果她没猜错,这药材如果好找,那么今日紫烟就不会空手而归,许彬一定会将药材配好让她带回来。

可是,现在?

若微的心猛然抽搐起来,“紫烟,你离开许府的时候,许大人在做什么?有无异常?”

紫烟仿佛一下子被问住了,她凝眉而视,想了又想,“也没什么,许大人神情平淡,一切如常,只是……”

“只是什么?”若微更感觉到不安。

“只是他身边的丫头都怪怪的,绿腰,还有那个什么叫白纻的,脸拉的老长,如丧考妣。只有羽娘还算镇定,不过,看着我的目光也怪怪的。”紫烟说着,还莫名奇妙的摇了摇头,显得十分疑惑。

果然不出所料,许彬定是亲自为自己去找这些药材了。

这几味药不是长在高山密林深处,便是长在湿地之畔,许彬,这是以身犯险。

难怪他身边那些红颜要担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紫烟。

“紫烟。你,下去吧。”若微面色虽变,但仍强作镇定之态命紫烟退下,当屋内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

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卸下钗环,改了便捷的男装,拿了朱瞻基的玉牌,悄悄出了宫。因为这几日震灾连连,皇宫中的殿宇也毁损了不少,于是城墙中便有了不少缺口,人心慌慌的,防衞自然也疏忽了,若微轻松地出了宫门,凭着玉牌又得以在御马监牵出一匹脚力极好的峻马。

骑上它,只是一盏茶的光景儿,便到了许彬府上。

不出意料,许彬不在府上,就是羽娘也不在。

原名踏歌后改为白纻的侍女将她请到妙音斋里。

许彬府上的丽人都是绝色,白纻更是其中的翘楚,经年已过,其容颜依旧美艳动人,改变的似乎只有心境。

“白纻姑娘,你家公子,去了哪里?”若微开口见山,面色急切。

白纻唇边含笑,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又亲手奉过一杯热茶,面上是一幅风淡云清的模样,不急不燥,也不答话。

若微上前拉住白纻的手,目光中尽是忧虑与急色:“好姐姐,快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是不是黑枫山?”

白纻笑了,如同夜莺鸣唱一般动听,“你着急了?是真的为他着急?还是为了你夫君的药引子着急?”

“白纻姐姐!”若微面色微烫,是的,自己的立场究竟该为谁而急?白纻的话里分明有着责怪之意,可是,怪自己什么呢?

“我家公子,为了你的夫君,这两日已经把这南京城附近的山山水水都寻遍了。鸡鸣山、牛首山、栖霞山。整整两日没合眼了。你猜的不错,如今就是去了黑枫山。”白纻的面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只是眼睛冷的有些怕人。

“黑枫山?”若微的心忽地沉了下来,黑枫山在长江边上,峰峦起伏,怪石嶙峋,地势显峻,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座荒山,不像栖霞山和牛首山游人如织,还有庙宇香火。黑枫山人迹罕至,常有异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