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遗恨土木堡(1 / 2)

“几位大人不去护驾,为何要拦住本座的车马?”王振依旧一幅不温不火的沉静之态。

邝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脱口道:“皇上已下旨班师回朝,为何不直接走最便捷的返京路线,而是引着圣驾往蔚州方向走?如此不是越走越远,与京城背道而驰了吗?”

王振扫了他一眼,面上竟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我道是什么,原来为了此事?绕道蔚州也可以返京,不过耽搁些时日罢了!”

见他如此不知轻重,张辅等老臣面上皆有愤然之色,曹鼐为人最是斯文,他立即开口斡旋,“王公公有所不知,圣驾从大同出发时,大同总兵郭登曾告诉下官,返京南归,圣驾走紫荆关最为妥当。如今我们绕道而行,怕是会令瓦剌骑兵实施追击包抄之策,若是那样……”

“那样又如何?”王振目光炯炯盯着曹鼐,“曹学士也懂用兵?”

“这个?”曹鼐还未答话,张辅接语道:“这裏站的每个人,都是征战沙场几经生死立下过赫赫功勋的老将,难道我们这些人在你的眼里居然不懂用兵吗?”

“老国公何必动怒!”见张辅急了,王振反而刻意温和起来,“你们久经沙场就应该知道行军交战最重要的是出奇不意。此番出征咱们小败一局,那也先等人必定生骄,定想一鼓作气追击我们。所以回程时咱们若是走最显尔易见的捷径,怕是更会与他们相遇。我等死不足惜,可不能累皇上陷入危局呀。所以本座才奏请皇上绕路而行,远虽远些,可是也先他们定然想不到,这样我们即可甩掉他们的追击,从容返京。”

这话说的似乎有理,众臣面面相视半信半疑。

成国公朱勇不以为然,他轻哼一声道:“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谁不知你打的如意算盘。蔚州是你老家,你不过是想将皇上和五十万大军带回老家好向左邻右舍们炫耀一下你的威风!”

王振反倒笑了,他衝着几位大臣拱了拱手,又指了指路边的田亩说道,“你们看看,这万倾良田眼看到了秋收之际,五十万大军一过,这万倾良田都会毁于一旦,我这是何苦呢?”

“王振,就算你巧舌如簧,说的天花乱缀,我等也不会再任由你左右皇上,将大军引入危境。今日大军必须改道!”邝野朗声说道,面上是不容更迭的坚定。

“呦?难不成你们想学陈玄礼来个马嵬之变?”王振的面色突然阴沉下来,尖锐的嗓音中散出一种无形的杀气。

“如果你自比杨国忠,乱政惑国,我等学学陈玄礼又如何?”

一语不何,又成箭弩相峙之势。

不知是忌惮于老将军们的虎虎之威,还是自己想清楚改了主意,半个时辰之后,王振派人面见朱祁镇,大军调头改道,重新走上南下返京的捷经。

只是在这一折一返的过程中,损失了数日。

然而正是这屈屈数日,便改写了大明王朝的历史。

大军行至狼山附近,瓦剌军不出所料追了上来,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朱祁镇听从王振的建议,以恭顺侯吴克忠领三万精兵殿后,又派成国公朱勇领五万兵马阻击,如此设下两道防线之后,便带着大军仓皇南逃。

八月十日,大军到达宣府,追兵暂时受阻,天也彻底放晴了,上下皆得到喘息有重见天日之感。

此时对于是停是走,军中又有两派意见相左。

以张辅为首的老臣认为在宣府不必停留,补充粮草饮水之后立即急行回京。而王振和一班儒臣则认为危险已除,加之连日赶路兵困马乏,应该休整几日。

朱祁镇又一次听从了王振的建议,直到恭顺侯吴克忠、成国公朱勇被瓦剌军全歼的消息传来,才在一片慌乱中仓皇出逃。

此时的朱祁镇已然方寸大乱,除了下令快马加鞭急行奔袭,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八月十三日下午,大军行至一处名叫“土木堡”的小山丘暂作休整。

此处距京城三百里,距怀来仅二十里,眼看着重归京师,朱祁镇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此时只是觉得这次出征太过窝囊。他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在京城留守的曾经冒死相谏劝他不要亲征的吏部尚书王直等官员。同样,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天坛、地坛和皇陵、宗祠祭祀,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后宫那些对他顶礼膜拜将他视为真龙天子的后宫妃嫔、如花美眷。

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去面对母后呢?

这应该是自己登基以来,第一次独掌干坤,而独断专行的结果竟然会是如此不堪。

唉,窝囊。

他想。

所以军队停在土木堡,当百官们劝谏让他速速启程的时候,他犹豫了。

似乎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能理解他,那就是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