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皇子朱见濬为皇太子是为了稳固大明国本。
抄没王振家,是以消弭民怨。
升于谦并命郕王监国,随后又及时晓谕各守镇边将,在瓦剌挟持皇帝朱祁镇到达时,不得轻易出迎或交战,是为了扭转危局,稳定干坤。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睿智,让所有人惊讶。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理解当年宣宗遗诏中那句“国家大事白于皇太后”的真正用意。
于是,大臣们的心暂时定了下来,各自退下。
当乾清宫的东暖阁只剩下孙太后一个人的时候,又有谁看到她眼中闪过的点点晶莹呢?
“祁镇!”眼中噙泪,心中滴血。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只是可惜,她不仅仅是朱祁镇一人的母后,更是天下万民的太后。
所以,她要先保大局。
夜已经很深了,守夜的小宫女靠着殿门打着瞌睡,孙太后望着窗外的月光面色静谧,湘汀为她披了一件轻软的紫纱云纹缎裳,她知道太后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为她拿一个主意,如果等不来,今夜她是绝不会睡的。
“湘汀,去看看,阮浪该回来了!”孙太后呓语着。
“是!”湘汀有些疑惑,她竖着耳朵听了又听,没有半点儿声响,然而她还是顺从地走了出去。
“传令各宫门,阮浪可以骑马入内!”孙太后又补了一句。
“是!”
又过了半盏茶的光景儿,一阵马蹄响在寂静的宫苑中,是那样惊心,满面微尘的阮浪奔了进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筒递给孙太后。
那小小的竹筒外面湿湿的,自然是阮浪的汗,顾不得说上一句体恤的话,孙太后急急的取出书信,湘汀立即将烛火拨旺,孙太后展开一看,柳眉不由深深蹙了起来。
想不到这一次,许彬会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釜底抽薪?”孙太后深深吸了口气,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娘娘!”湘汀与阮浪不明就理,想要安慰也不知如何开口。
孙太后在案前又写了一封信交给阮浪,“八百里加急,差稳妥之人立即送给襄王!”
一向对孙太后言听计从的阮浪却迟疑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太后,非要如此吗?咱们还有太子殿下,为何是襄王?”
湘汀这才猛然醒过闷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不能呀,千万不能呀。还没有到绝境,咱们多准备些金银财宝,派使官一定能迎回皇上的。再说了,就是有个万一,那也是要立太子呀。否则您是什么?皇嫂?百年之后,庙堂之上,哪有子侄拜祭婶娘的?”
孙太后凝视着他们,眼中神色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幽怨。
她轻叹一声道:“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可如今若是太子即位。祁镇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再说现在的情势也不比先皇走的时候,咱们不能再立儿皇帝了。”
“这是为何?”湘汀越发糊涂了。
阮浪盯着桌上那苍劲的四个大字“釜底抽薪”,他豁然明白过来了,“是了,若太子登基,皇上就是太上皇,是大明的君父。也先一定以为奇货可居,更会以此要挟朝廷,自然也不会将人送回。可若是立了襄王,那就不一样了。皇上就成了旁系,普通的皇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孙太后点了点头,她颓然地靠在椅中,“去吧!”
阮浪点头立即下去照办。
湘汀脸上依旧一片忧色,如同蚊蚁般地低语着:“可是,若真的没了利用价值,那也先会不会?会不会杀了皇上?”
孙太后闭上了眼睛,如今局势才真是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