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追随杜洛周而来的骑兵属于杜洛周的亲衞,人人马上功夫极好,武功也并不坏,但与游四和鲜于修礼比较起来,却差了不止一个级别。特别是游四和鲜于修礼两人手中的奇门兵器,一个是月形弯刀,一个是飞爪,根本就是无迹可循,又是在众人惊慌失措之时,如何能够抵挡?
斩马腿,切人头,有若砍瓜切菜一般,地下仍是箭雨不断,泥土乱飞,那些突然由地上冒出的凶器或杀手,根本没有半点征兆,只杀得杜洛周和众兵将心惊胆寒。
这土鼠组曾在沙漠中用来对付刀疤三,那时却没有今日人多,但却尽是高手。这种穿行于地下的本领和技巧,本是由马叔设计的,却被葛荣用来作战,并取到了难以想象的战果,神不知鬼不觉,的确能起到震撼人心的作用。
“杜洛周,你别走,就让我们来分个高下吧!”鲜于修礼怒吼道。
游四和鲜于修礼身形疾旋,一路向杜洛周逼去,他们对杜洛周倒是充满了杀机。
杜洛周本想重整旗鼓,再行攻击,但是得知营地受敌攻击,心悬两头,根本无心恋战,高呼撤退。
那些亲衞本来就全无斗志,被杜洛周如此一呼,全都调转马头向营地冲去,情况乱得不可开交。
游四诸人刚才窝了一肚子怒火,此刻知道葛荣亲来,那肯定是一切都有所准备,岂会再有顾忌?不由高声呼道:“兄弟们,给我杀!”
随着杜洛周而来的五六百人马,此时竟然全无还手之力,皆因斗志尽丧,根本就无法提起战意,而杜洛周自己也无心恋战,更不知道入侵的敌人究竟是哪一路,且有多少人马。
如果一支军队连主帅都没有战意,那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了,注定只有败亡的结局。
土鼠组的兄弟全都跃出地面,尽皆是一身黑色紧身衣,他们的兵器竟是铁铲、短锄之类的,但每人身上都负有大弓劲弩,一跃出地面,就疯狂地对杜洛周所领的众骑兵一气乱射。虽然他们的速度无法追及骑兵的战马,但劲箭在射程之内却极有威力。
惨叫、马嘶、怒吼和吆喝,山野之间的平静被撕裂得一干二净、点滴无存。
游四和鲜于修礼等少数人已夺得战马,尾随杜洛周众骑兵之后,狂追猛杀,箭箭不空,但几人也不敢太过紧逼,若离开了大部队,杜洛周只要抽出小部分人马,就可将他们顺顺当当地干掉。
当杜洛周的骑兵驰出劲箭的射程之外时,五六百战骑却只剩下三百余骑,死伤过半,却仍未摸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这对于杜洛周来说,不能说不是一个惨重的失误。
杜洛周虽然聪明,但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他们竟可以挖空地下,造成如此大的一块地方塌陷,而又全无半点征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其实,以葛荣的智慧,杜洛周自是难以相比,可笑他还自以为对葛荣之事了如指掌。殊不知这些年来,葛荣在暗中又训练出一批极为厉害的年轻好手,他们全都是葛荣潜在的力量,除游四等少数几人知道外,根本就不为外人所知。这一批好手,全都是由巧手马叔为他们制造的精巧杀人利器,包括这种迅速开挖暗道之术。
马叔不仅是个设置机关的绝世好手,更对土木之术精通得骇人,而这些却只是他平日当做儿戏一般授给阳邑小镇上的猎人,主要是用此对付那些来犯的官兵。马叔在阳邑能够只仅次于蔡伤和黄海,并非是偶然。蔡风极为尊重马叔,也与他关系最好。
葛荣是个有心人,竟把马叔这种奇门异术用到了战场上。试想,用这种方法攻城,的确会产生极佳的效果,更容易出奇制胜。上次由蔡风所领,在沙漠之中大发神威。沙漠之中的沙质极松,虽然要挖空它极难控制黄沙的流动,可是在沙漠之中,他们根本不需挖空,几乎是如鱼得水,因此在沙漠中潜行,根本不是一件难事。而这山坡之上,泥土甚厚,偶夹有小石块,开挖起来就有些麻烦,但一百多人合力,以马叔的奇术,要挖空这么一块地面,还是一件极为轻而易举之事,但要瞒过杜洛周这等高手却也并非易事。所以,他们绕开杜洛周,挖到其身后。而游四由于曾参加过沙漠的阻击,对这地下行动的感应就十分敏感,因此才能够及时施以缓兵之计,以有遗言留下为由,杜洛周果然中计。
葛荣所训的这一批秘密好手,分为飞鹰组、土鼠组、恶虎组及战龙组四大组,每组皆有三百余人,组合起来,的确是一支极为可怕的力量。但这却非外人所能知道的,同时也显示出葛荣的可怕之处。
鲜于修礼望着这一个个身手异常敏捷、一身黑色劲装的土鼠组队员,心头泛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深深地感受到葛荣的可怕之处,心中暗想:幸亏刚才未向游四施以杀手,否则的话,只怕此刻已被这些人乱刀分尸了。但想到将来要面对如此之多神出鬼没的对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杜洛周的心中也泛起了寒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敌人潜至,而自己依然毫无所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眼前却是事实,这些由地底潜出的敌人的确太可怕了,杜洛周虽然心痛自己骑兵的伤亡,但知道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局面,兵败如山倒,根本不可能扭转局面,懊恼之余,却又暗自庆幸那些人并没有坐骑,否则乘胜追击,只怕死伤会更多。
此次恐怕是杜洛周作战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皆因对方出奇制胜,使得他根本就没有准备的余地。
甩脱追兵,剩下的三百余骑很快就会合起来,这些劲骑全都是追随杜洛周多年的好手,刚才事出突然,对方先声夺人,使得他们一下子失去了镇定,又因杜洛周有令撤退,才会败得如此惨重,但若真是在战场上交锋,这些人全都是以一当百的硬手。
“大王,我们杀回去,将那些狗贼杀个片甲不留!”一名猛汉愤怒地提议道。
“是呀,大王,我们杀回去吧!”一群死里逃生却积满怒火的骑士立刻附和道。
“有大军来犯,我们必须迅速回营抗敌,不能被这一群人缠住,你们明白吗?”杜洛周吼道,声音中也充斥着抹之不去的杀机。
众人一呆,这才明白为什么杜洛周下达撤退的命令,全都不敢再有言语。谁都知道,一切必须以大局为重,因此三百骑顿时犹如旋风般向营地冲去。
游四诸人未能追至,因为他们被断后的步兵所阻,这些步兵也极为勇悍,为了阻止游四追杀杜洛周,个个拼命厮杀,使得战局也极为混乱。这是一些一手执盾,一手执刀的步兵,其中也有不少好手。
土鼠组的兄弟虽然个个武艺高强,但与这些不要命的人相斗,仍显吃力。飞鹰组的兄弟,那些暗器并没有取到很大的作用,因为敌方的藤盾刚好克制了他们的暗器。所以,双方只有真刀真枪地近身肉搏。
游四和鲜于修礼这一干高手倒是毫无阻碍,那弯刀甚至可将藤盾劈成两半。而鲜于修礼的一对飞爪,更是神出鬼没,难以抗拒。鲜于战胜的功力极为浑厚,一双铁脚,配合着手中的大刀,在敌群中横冲直撞,只杀得全身浴血。
杜洛周虽然听到身后惨叫不断传来,可是却不能回头营救,心中极为痛苦和矛盾。但他知道舍不得孩儿,套不住狼。他必须以大局为重,是以一马当先,向营地飞奔而去。突然似有所感,身子一低,滑向马腹。
就在杜洛周滑向马腹的当儿,荒林中射出数排劲箭,有若飞蝗一般,标射而出。
平治在前的战马一阵嘶叫,然后怒吼着颓然倒下,杜洛周的战马也不例外。
杜洛周极为利落,就在战马前蹄一软之际,他有若一团肉球,自马腹之下飞速滚落于地,在身后战马踏来之前,移向一旁。
“哗——”一张大网迅速罩下,跟着便见满天灰白。
所有人都大惊,谁也没有想到敌人竟有如此卑鄙的埋伏,不可否认,这种埋伏的杀伤力是巨大无比的。只是网的面积毕竟有限,前面数十匹战马和骑士立刻遭殃,在他们根本睁不开眼的时候,就成了乱箭的活靶。
后面跟来的骑兵不由得肝胆欲裂,如发疯般放箭还击,并刹住马势。
“嗖嗖嗖……”一根根飞索自一株株老树上飞出,片刻之间,竟似在树林之间连起了一张古怪的大网,使得众骑兵阵脚大乱,再次飞出的不是劲箭,却是强弩。
三百多名骑兵,几乎死去五分之一,但对方究竟在哪个方位,有多少人,全都一片空白,似乎杀机处处皆是。
杜洛周险险逃出那石灰洒落的地面,心头却骇异莫名,这裏距他的营地只不过数里之遥,而敌人却在此从容布阵,这的确是太可怕了。但他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就在他立起身来的时候,数道劲风自他的身后袭到,劲道十足,可见攻击者并不是普通之人,但这对于杜洛周来说,却并不算什么。杜洛周武功绝对可以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这些二三流敌手,怎会放在他的眼中?但他却不想被对方缠住,尤其是此刻。而他更怕的是敌势极强,若是内忧外患之下,说不定结局会很难预料。当然他知道潜伏在此地的人绝对不会太多,否则,以他的暗哨应该不会发现不了。但是,就只这么多的伏兵未曾被发现,就足以让人心惊胆寒的了,可杜洛周却根本就没有细想的时间!
旋身、挥刀、劈敌,一气呵成,有若行云流水。
“当……”那攻至的几件兵器犹如碎豆腐一般,断成数截,鲜血激射。
杜洛周的刀,的确是柄绝世好刀,此刻沾上血腥,竟幻上了一层蒙蒙的气雾,像是毒沼之中的氲气,凄惨而怪异。
那几名攻击者似乎没有想到杜洛周的刀锋利如斯,一出手就断去了他们的刀,并伤了他们的人,这的确太可怕了。就在对方一愣之间,杜洛周那柄笼罩着血雾的刀竟拖起了一抹凄艳的晚霞,横过天空,再横过众人的心中,于是,生命已不再属于那几人,几具尸体颓然倒下。
“咝……咝……”一阵极为细微的声音自杜洛周身后飞袭而至。
杜洛周想也不想,血刀向后一挥。
“叮叮……”那飞射而至的细小毒针全都自动吸附于血刀之上,对杜洛周根本就起不了丝毫的作用,反而激起了他无限的杀机。
杜洛周一声长啸,身形如风一般扑入荒林之中,血刀拖起一条长长的尾巴,带着一团血雾向伏兵们罩去。
杀气在林间不断扩散,刀风激得地面之上的沙石暴射。
刀未至,那强大无匹的霸气早已刺入了每个人的心裏。
这是什么刀?这是怎样的刀法?杜洛周心中焦灼的火焰夹杂着无穷的愤怒和杀机,全都在刀上具体地表现了出来。
没有人不知道这一刀的可怕,刀招也许并不可怕,刀势也许并非绝对的杀机,但这是一柄无可匹敌的刀,一柄噬血的魔刀!没有谁能轻迎其锋,说穿了,就是任何兵刃都是不堪一击的。那么,谁想挡住这样一刀,自然是必死无疑了!谁都不是傻瓜,谁都知道生命的可贵,因此,所有的伏兵都选择了避!
伏于林间的人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伏兵,单从他们那若灵鸟般的身法可以看得出来。
杜洛周的刀势落空,这似乎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一刀早已先声夺人,使得这些人心惊胆寒,自然会趋避其锋。杜洛周要的,就是这些人害怕、这些人避开,因为他实在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荒林之中,营中告急,却不知道究竟战况如何,他心有所挂,自然不能全力出刀,使得他战意大减。
“驾——”“唏津津——”战马长嘶,那二百多骑从石灰弥漫的林间绕行过来,自两头杀至,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着无尽的愤怒,心头闷压的一肚子鬼火,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不过,他们并未能称心如意,因为这些伏兵虽然人数不多,可每个人绝对都不好惹,身法极为灵活,与那些人骑在马背上相比起来,一个是游鱼,一个是螃蟹。而且,这些伏兵身上似乎不仅仅只有大弓、劲箭,更有许多小巧暗器,这样一来,骑兵吃的亏也就大了。
杜洛周正待去追杀那极为凶悍的几人,突感背后撞来一股狂野无伦的劲风,他根本感觉不出这是怎样的一件兵刃,可也不像是肉掌的掌风。他无暇细想,也不敢以刀锋相迎,因为袭击而来的绝对是一件大而重的兵刃,很容易破伤宝刀的刃口,若损失了宝刀似乎得不偿失。
“轰——”一株大腿粗的树干竟拦腰折断,杜洛周的身形却逃开了这一击,扭头一看,一道黑糊糊的巨影迎面再次撞来。
血刀化成一道幻影重劈而下,“剁——”一股强大无匹的巨力涌入杜洛周的身体,刀身一下子陷于黑影之中,黑影依然迎面撞来,却分成了两半。
“轰——”杜洛周骇然击出一掌,正抵于黑影之上。
黑影四分五裂,竟是一株极粗的树干!
杜洛周忍不住倒退数步,被震得气血浮涌。
“呀——”杜洛周一声惨叫,肩头被人乘机划了一刀,虽然伤口并不深,却是极长!
“咝——”杜洛周挥刀反攻,对方却是一攻即退,因此这一刀便落空了!
杜洛周心头暗骇,那刚才合力抱树的六人,此刻全都小弩上矢,对准他的胸膛。
“嗖嗖嗖……”一排劲箭破空而至,自杜洛周的肩头擦过,向那六人标射而至。六人因心系杜洛周,闪避不及,竟被钉得满身是箭,手中的小弩一松,六矢漫无目的地飞出。
杜洛周松了一口气,这么近的距离之中,小弩的杀伤力极强,虽然他的宝刀锋利无比,但也难保不伤。
“风紧,扯乎!”一声吆喝在林间回荡,那些伏兵若一只只林间夜鸟般,借助树木的掩护四散而撤,只见蓝衣飘闪,片刻即逝,那些射向他们的劲箭不是落空,就是被挡下。这一群人似乎每一个都是武林高手。
杜洛周气恼地连射出几箭,他的箭劲狂厉无比,对方却未能挡住,但也无法伤了他们的性命,只是让他们增加了几名伤员而已。
众骑兵跃马欲追,却被杜洛周喝止。到了此时,杜洛周的确已经全无恋战之心。他一心所想的只是营地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游四与众人一路狠杀,终于将那队步兵杀得四散而逃,但己方伤亡也不小。那些步兵实属杜洛周的亲随兵衞,绝不是好对付的,以游四之力也得付出极重的代价。
“我们不必穷追,立刻前去与庄主会合!”游四沉声吩咐道。
“游兄弟,咱们就此别过了,请代我向你家庄主问好。”鲜于修礼静静地应道。
“鲜于先生不想与我一起去看看吗?”游四悠然问道。
“不用。虽然我们此刻是朋友,但是我想到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敌人,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是我仍要提醒你们,杜洛周不是一个易与之辈,还望你们小心为妙!”鲜于修礼毫不作伪地道。
“多谢提醒,我们会知道如何做的,咱们就此别过!”游四也并不想有过多的言语。
“后会有期!”鲜于修礼一抱拳道。
“但愿我们后悔无期!”游四苦涩一笑,策马就向杜洛周的营地行去。
狼烟依然高高陞起,与天上的白云相接。
杜洛周心底稍安,情况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糟糕,至少他所面对的一方并没有失守,旌旗依然在风中鼓荡摇晃,战马嘶叫如昔,只是气氛极为紧张。
这背山而建的寨子,虽不是很高大,但所筑的土墙以木柱相夹,每寸泥土之中都埋有木柱,这样建筑起来,显得极为牢固,也极难攻克。寨头之上的箭手严阵以待,似乎随时准备攻击。
杜洛周的确心头稍定,因为寨头之上所插的旌旗仍是以一条巨龙写成的一个“杜”字,且寨头的守兵亦是他的人,因此,杜洛周绷紧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狼烟仍在升起,却是在后山之上。
“是大王!快开寨门!”寨头之上一位身着铁甲的汉子高声呼道。
“何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杜洛周一面策马向寨内驰去,一面高声问道。
“禀大王,有敌人自寨后来扰,点燃狼烟,已有人去处理了!”那身披铁甲的汉子高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