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问?”傅兰芽陡生疑惑。
林嬷嬷回身将门掩上,快走几步,拉着傅兰芽在桌旁坐下,“刚才那女子,嬷嬷以前曾经见过。但嬷嬷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京城,而且,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吞了吞唾沫,眸子里闪过一丝惧色:“小姐你说,十年过去了,她的容貌怎么一点都不见改变呢。”
傅兰芽静了片刻,压低嗓音道:“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林嬷嬷白着脸想了想,好一会,才迟疑着道:“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想想都觉得不可能,许是……许是嬷嬷记错了罢。”
王世钊一边饮酒,一边冷眼看着正在席上把酒言欢的几人。
穆承彬虽然将他奉为座上宾,待人接物处处妥帖,半点挑不出毛病。但他知道,穆承彬这种出身的人,就算不肯得罪他,骨子里却不见得瞧得起他。
譬如眼下,穆成彬跟平煜说小时候骑马玩乐的趣事,他就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嘴去。
他面上勉强维持着笑意,心底却已在暗啐不已,不过是出身膏粱,还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要知道王侯将相沦为刍狗,不过是瞬息之事。且看当年的西平侯府、如今的傅冰,可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闷闷地抿了口热辣辣的琼花酒,瞥向席上那位神情落寞的邓安宜,让他没想到的是,永安侯府的邓公子此刻竟也在穆府。
想起穆承彬的世子妃跟邓安宜是表亲,他心中一动,不知邓安宜那位痴情妹妹是不是也来了云南?
想到此处,他睨一眼平煜,见平煜依然只顾跟穆承彬谈笑风生,对邓安宜丝毫不予理睬,暗松了口气,看样子,平煜对邓家的那份芥蒂怕是一时半会都解不开了。
听说当年在西平侯府未犯事之前,邓家跟平家走得极热络,到了平煜这一辈,两位老侯爷有一回在一处喝酒,喝得痛快了,一拍大腿,给平煜和邓安宜的妹妹订了娃娃亲。
风平浪静过了十余年,两位老侯爷先后故去,两家关系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
谁知在西平侯府遭难前小两月,也不知永安侯府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竟以邓小姐出水痘为由,硬给退了亲事。这理由牵强至极,出现的时机却着实微妙。不久之后,西平侯府便出了事。
在那之后,不少跟西平侯府关系不怎么近的勋贵人家都曾帮着奔走,唯有永安侯府一片死寂,连半个屁都未出来放过。
西平侯府一家发配去宣府后的第二年,邓小姐便又订了亲。可惜邓小姐的亲事注定多舛,订亲之后没多久,那位未婚夫便生病死了。
饶是如此,邓小姐运气却委实不差,在新帝登基后,她那位苦熬了好几年的太子妃姐姐摇身一变成了皇后,永安侯府一夕之间变得炙手可热,邓小姐也一度成为满京城攀亲的对象。
可邓小姐的亲事却一拖再拖,迟迟未能订下。
后来他打听才知,原来皇后早年在闺中时,跟平家几位姐妹关系走得极近,平家出事时,她爱莫能助,却对父亲当年选择明哲保身的作法很是不虞。
眼下既然西平侯府已经恢复爵位,皇后顾念旧情,便想藉着再度联姻,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之前西平侯府听闻此事,自然是一口回绝,可经不住皇后背地里派人来劝说,渐渐也有了松动之意。
唯独到了平煜这,却仿佛碰到了一块又冷又硬的冰山,无论多少人在他面前说项,他都誓死不肯点头。
听说那位邓小姐,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有一回,他曾跟平煜出城去办案,在京郊玉佛寺,不小心撞见了那位邓小姐。
当时那位邓小姐似是出门烧香,身旁只有两名丫鬟,在后花园等家人。
她虽戴着帏帽,但身形气度俱是出众,在他看来,不比傅兰芽差多少。
那位邓小姐跟平煜擦身而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袖中的绢帕忽然掉出,刚好落到平煜的脚前。
他在后头见了,唯恐平煜一时心软,顺水推舟呈了邓小姐的美意。
毕竟平煜若真跟邓家联姻,两强联手,他往后想要上位,更添几分难度。
谁知平煜半点也不怜香惜玉,走过时,对那帕子视若无睹,一脚踩过,面无表情地扬长而去。
等他好不容易将错愕的目光从那方被踩得又脏又皱的帕子上移开,回头一看,就见那位邓小姐身子微微颤栗,哪怕隔着帏帽,他仿佛都能见到邓小姐已经脸色苍白,泫然若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