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当中堆放着大量器皿,墙壁上亦悬了几幅保存尚且完整的画像。
初一见到这墓室,只觉平平无奇,可是早在他们下来前,李攸等人便发现棺木周围藏有无数凶险无比的机关,但凡触动其中一处,便会引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林之诚及平焃等人通力合作,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只能破除三处,根本无法接近那棺木,更无从研究棺木中究竟躺的何人。
最后还是在殿门口的一处箱子里发现了一摞书页,经确认未藏机关后,平煜拿到手中观看,通过推敲上面的鞑靼文的含义,才知道神庙供奉的是被鞑靼人视作天神的某位大汗。
箱子里另有一卷画像,虽有些破损昏黄,但画像上那位先驱眉目栩栩如生,不难辨认出生前相貌。画上题的文字,更证实画中人正是那位大汗。
巧的是,画中人的五官竟跟王令有些相似。平煜等人因而得以确认王令便是大汗的后裔。
回到主殿后,王令正好率军赶来。平煜索性将那副画像交于她保管,等一出神庙,便用火烧神庙的主意,逼得王令承认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平煜一试就中,想来王令哪怕再丧心病狂,也无法坐视先人遗体葬身火海。
想到此,她收回目光,缓缓展开手中的画卷。
晨光微熹,一些原本在昏暗地殿无法发现的细节得以在眼前清晰呈现,盯着看了一晌后,她生出一丝疑惑。
怎么说呢,她虽不算辨识丹青的高手,但在父亲和哥哥的耳濡目染下,多少对品鉴古迹有些心得。心知但凡是上了年头的画作,画相上的水墨颜色和纸笺的脆度都会留下独一无二的辨识痕迹。而眼前这幅画…… 虽然乍一眼看去天衣无缝,十足十是百年前的遗迹,但细辩之下,可发现画上水彩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她忍不住轻轻摩挲那发黄的纸张,心中暗暗起疑,莫非这画是有人故意伪造而成?
可是,这人伪造大汗的画像,目的为何?
正凝眉思索,忽听外面传来沸水般的骚动声,与之相伴的,还有锋利武器激烈交战的声音。
心中暗暗一撞,抬目往前看去,就见原本在队伍最后方的若干彪骑似有异动。
再听外头走廊上响起奔踏而去的声音,李由俭低呼一声,大恨道:“三千营,三千营竟反水了!”
傅兰芽一惊,三千营乃是先帝招安及收编的蒙古骑兵,因骑术彪悍,常用作先锋兵使唤。但因是满营都是蒙古人,先帝是既用之也防之,真正出征时,从不带其出兵。
没想到王令竟哄得皇上同意将三千营带离京城。
王令本就是鞑子,想要收拢由蒙古人编纳的三千营并不意外。
只是,自本朝开建以来,不少蒙古人选择了归顺,骨子里的野性少了很多,在利益的诱惑下,很多蒙古人明明有机会回归北元,却宁愿留在京城。
蒙古骑兵在营内个个养得膘肥体壮,单凭王令的一张嘴,恐怕难以割舍下皇上给的高官厚禄。
尤其是元亡后,北元境内早已分崩离析,三大部落常年厮杀,其中以瓦剌最为强大,哪怕同为元人,部落间的首领彼此见面,也从未有一刻放下芥蒂。
只有王令搬出大汗嫡系后裔的身份,才有可能驱策这些如同散沙的鞑子俱听他指示。
正想着,就听外头传来震天动地的呼喊声,极虔诚也极癫狂,细听之下,才发现说的是鞑靼语。
白长老歪头听了一会,讶道:“他们似是在高呼太子殿下。”
傅兰芽喉咙卡了一下。看样子,王令不只已收服瓦剌的坦布,在这帮本已归顺明朝的三千营骑兵面前,也享有极高的声望。之前所料的王令的后招正应在此处。
三千营名为三千,麾下实则有七八千含蒙古血统的骑兵,有这些骁勇善战的兵士相护,王令不愁无法带着皇上顺利突围,而等他们成功跟坦布大军顺利会师,想要攻克在骑术上稍逊一筹的明军,并非难以做到。
这般想着,她大感焦灼,忽又听齐齐高呼太子万岁的欢呼声被骤然打断,只剩激烈的厮杀声,似有狼狈之意,且不知何故,军队阵型又瞬间发生了变化。
正听得入神,外面廊下传来秦勇的声音,含着几分雀跃,“三千营的偷袭似未成功,万万没想到,王令埋了许久的线竟被人抢先一步给破了,如此一来,王令无异于被砍了双臂,再也无法带皇上成功突围,只能硬着头皮跟大军硬战了。敌寡我众,我军胜三千营多矣,收服王令不在话下。”
激荡的气氛顿时在神庙内外弥漫开来,众人脸上一松,连傅兰芽也暗吁了口气,暗忖,也不知是谁预料到三千营会反水,竟抢先一步做了安排。
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箭矢如密雨般铺天盖地隆盖了战场,军队分作两翼前后包抄三千营的骑兵,呼啸迎击,然而对方骑术彪悍,交战处又身处蒙古人自小摸爬着长大的草原,激烈地对恃一晌,己方竟久攻不下。
然而也因这个缘故,王令迟迟无法挟持皇帝去与坦布大军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