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念书!今天绝对要吃点心,所以不学甚么习!』在身为侍女人生所侍奉的米莉亚,经常这样子大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莉榭所拥有的开锁技术,就是为此而学会的。只要听听米莉亚的声音,就能明白她是真的想一个人待著,还是想撒娇才这么做的。那一天是后者,所以她毫不客气地开锁进入室内,俯视著床上卷成一团的毛毯。『大小姐,到昨天为止,您不是还那么努力的吗?』穿上侍女制服,珊瑚色的头发绑成马尾辫的莉榭,对著毛毯说道。『下个月的祭典上,你要用克鲁什语给大主教写信对吧?」『因为,早上一起床后就很讨厌了嘛!男孩子谁也不用学习克鲁什语,当巫女姬代理的就算不懂得原典也干得来。只有我一个非得这么辛苦念书,我不要了!』听到从厚厚的毛毯里传来的这话,莉榭陷入了沉思。(听说即使是成年人,学习克鲁什语也要花上很长时间。)米莉亚当时才十二岁,在那时还没有被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莉榭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的父亲公爵告诉她的。来到这个家一年后,被告知「想要一个了解实情的自己人,留在米莉亚身边」。对于真正的巫女米莉亚来说,克鲁什语的知识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在不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被迫学习,会感到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大小姐。』莉榭轻轻蹲下来,试著说。『获取知识,也就是增加自己的武器喔。或者,也可以说是扩阔世界。』察觉到毛毯里的米莉亚正蹲在那里思考。『学会平常不使用的语言的话,便可以窥探到平时不为人知的世界。神话里的人是如何生活,做著怎么样的梦,觉得甚么是美丽,你不会想要知道吗?说不定会有憧憬的女神所创造的、美丽的恋爱诗句也不一定。』『!』这时候,曾有过小小的初恋的米莉亚,肩膀微微地跳了一下。『如果允许的话,我甚至也想跟你一起上克鲁什语的课。』『莉榭也……?』『是的。比方说,如果米莉亚大人能成为我的老师,我会很高兴的。』米莉亚一下子把毛毯掀开,抬头望著莉榭。『那,也就是说,莉榭也会和我一起念书?』『当然了。取而代之,大小姐得先好好学习才成就是了。』『太棒了!我是莉榭的老师,听起来很有趣!』心情完全好转的米莉亚从床上下来,抱住了莉榭。『谢谢您,大小姐。那么,为了去上课,我去打点好早上的东西吧。』『嗯!说不定会在路上遇到贝伦哈特大人,今天也要打扮得格外可爱哦。』『呼呼,照你说的。』有了这样的对话之后,米莉亚开始认真地学习,好让能把那天学会的东西教给莉榭。正因为这样,莉榭才会克鲁什语。与米莉亚一起前往神殿,与那一代的大主教他们交谈。但是,这些都是与现在不同的人生所发生的事。***(要跟世人隐瞒大小姐是真正的巫女姬的理由。虽然我也没听说过,但这次的人生,我好像明白了。)黄昏时分,在大神殿角落的厨房里,莉榭凝视著锅子。被扔进火里煮的,是好几种药草。这个只有莉榭和阿诺特的厨房,是莉榭央求阿诺特,让教团方面来准备的。她一边慢慢搅拌著锅,一边向背后的阿诺特询问。「阿诺特殿下,你相信诅咒的存在吗?」话虽如此,阿诺特一定不相信吧。这是无须提问的问题。对于这样想的莉榭,阿诺特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视乎场合,还是有比较方便。」「……」莉榭回头看了看。阿诺特坐在厨房里的椅子上,托著腮坐在旁边的桌旁,似乎在专心地看著莉榭的作业。「你是说方便?」「因为人智所不及的力量这种概念,在操纵民心方面很有效。在战场上是尤其显著的,甚至可以轻易左右士兵的士气。」「原来如此。」虽然一开始感到很意外,但答案确实很像阿诺特。在自己相信或不相信之前,对他来说是只是战术或政治的一环。「公爵恐怕相信女儿说的甚么『诅咒』吧,皆因女儿是真正的巫女,所以拥有诅咒他人的力量也不足为奇吧。」「……对呢。而在此之上,他似乎想向作为第三者的我主张『诅咒不存在』。」那一定是不想让莉榭发现米莉亚的真实身份。「他本来以为单是马车的事故还可以蒙混过去,结果又发生了裁缝病倒的事件。是打算在被你疑心之前支开你吧?」(这就是拒绝我参与祭典的唯一理由吗。)莉榭离开锅前,取出装在包里的小瓶。然后,把两支放在桌子上。「这是什么?」「是昨天采集的毒药。」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后,阿诺特轻声笑了。「这不是拿出了比玩偶更有趣的东西吗?」「在大神殿周围的森林里,设置了好几个陷阱。我用手帕擦拭,然后把手帕浸在水里,通过沉淀分离出来。」右边的小瓶是沉淀在底部的药。而左侧则是浮在表面的东西。「左边的小瓶是安眠药。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个量的话,成年男性也能在几分钟内入睡。基本上是猎人使用的东西。」这么一说,阿诺特似乎想起了以前发生过的事。「从你的祖国到卡尔海因的路上,被盗贼袭击的时候,你也说了类似的话呢。那时候是麻痹药吧,用途和这个差不多吗?」「是的。这是因为,越是挣扎猎物的肉质就越会下跌。话虽如此,要是使用即死的陷阱,若是在回收前没能放血的话,味道也会变劣。所以应该是为了就算猎物中了陷阱,在前去回收前还能乖乖安份一段时候,才会用上这种药吧。」她拿起一个小瓶子,轻轻摇晃著。「之前的麻痹药也好,这种安眠药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加热后毒素会消失……不过,这种安眠药还有一个特殊的特徵。」「你说说看。」莉榭把小瓶放回桌上,用视线示意另一个小瓶。「右边的小瓶里装的,看来是会致死的毒药。」瓶子里装的是透明中略带红色的毒药。「如果将致死量摄入体内,几分钟内就会丧命。即使达不到这个量,也会立刻出现高烧和严重的倦怠感,一星期内都动不了吧。」「……」「可是,这种毒药和刚才的安眠药,是『相互抵消』的。」「你是说,抵消?」阿诺特皱起眉头,莉榭点点头。「安眠药的作用会使毒药失效。──相反,这种毒药会抑制安眠药的作用。」把桌上的两个瓶子,咔嗒一声地碰在一起。「如果同时服用这两种药,短时间内不会入睡,也不会死亡。」「你是说,就像甚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以像往常一样生活?」「是的。只是,安眠药只需要几个小时就会完全被吸收,药效就会消失……到时,体内只剩下毒药。」「也就是说,毒素进入体内数小时后,会毫无徵兆地丧命吗?」正如阿诺特所察觉的那样。「狩猎时若是使用毒物,要么是面对非常凶残的野兽,要么就是只能使用杀伤力很低的武器。这片森林里凶残的食肉兽的痕迹很少,所以找不到特意在陷阱里下毒的理由。」「可是,猎人的武器不就是弓箭吗?投刀和弓箭之类武器的威力都很弱,光靠这些武器,应该很难杀死野兽才对。」「实际上,这种毒素即使加热也不会变成无毒。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让猎物痛苦,所以也不会毁了毛皮之类。但即使如此,只要使用安眠药应该就足够了。而且。」说起来,莉榭还有一个疑问。「……从设置的陷阱里传出了金属味。」这是昨天在确认涂在陷阱上的药的气味时注意到的。「动物的鼻子是很灵敏的。猎人为了不让它们发现,会把新的陷阱埋在土里好几个月,或者泡在河水里来消除金属臭。不可能会用上只是用手帕擦拭表面的药液、金属臭就会沾染过去的陷阱。」「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阿诺特靠在椅子上,悠然地说。「那个陷阱,是专门针对人类而设的呢。」「……」其实,希望他能否定自己的想法。但既然都有了阿诺特的保证,莉榭也只能确信。「直截了当地说,也可以说是专门用来暗杀的毒陷阱。即使进入森林的目标踩中了陷阱,本身也只会视作单纯的受伤来处理吧?」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