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落蕊重芳 姒姜 7651 字 28天前

<small class="center">芳意将阑风又吹,</small>

<small class="center">白云离叶雪辞枝。</small>

<small class="center">集贤仇校无闲日,</small>

<small class="center">落尽瑶花君不知。</small>

相渊自从与孙骐通了消息之后,见其欣然允诺,便以为此事再无差池,便同夫人爱女说了,只等着他家服丧一过,便来下聘。那柔姬听了自也万分高兴,整日窝在绣房里绣着“鸳鸯戏水”、“并蒂莲开”,只盼着九月早早过完,自己便得完了这场心愿,与心爱之人共效于飞。

然而谁知,孙骐才自相府回来不过五日,孙府里便闹了翻了。也不知谁,居然在老太太那儿通了气,将孙骐夫妇叫去大骂了一通,连保着骆垂绮,又加之骆垂绮本就有孕在身,就是连原番找着题儿想压她的大房也力护着,以一族之长保定了骆垂绮。

老太太原就因老爷子先逝而身子虚着,这一气,更是把先前的虚给气成了病,只骂着孙骐没有良心,他爹才走不过大半年,就想着法儿要气死了娘,好让他们逍遥自在!

再加上儿子孙永航也冷颜相抗,这孙骐夫妇竟是头疼欲裂,再无半个主意。重重压力之下,二人心中大恨,但却也抗不得老太太如此说辞。少不得,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孙骐将前因后果细细就出,指望着亲娘宠着儿子,不忍见其问罪受死,总会点头。

谁知老太太竟半点没有转寰,反骂他行止失端,丢进了孙家的脸,直言问罪下狱也是应该。此一举,真把孙骐唬得再没辙了,一边是家中压力重重,而那边,相渊也不知打哪儿听得了风声,竟也冷脸相对,军饷一案是查得更紧了。

孙永航见其父在祖母那儿讨不得好,这才心中微宽。其实亲娘总是爱宠儿子,只不过,孙永航早在其父施上这条苦肉计之前就已经将老太太给劝服了。若说军饷一案,孙骐就算牵连得再大,仗着祖父的遗交,朝中总还看顾三分;更何况此番孙家在文澜公主一事上出了大力,兼之他又平叛开疆,孙府之势总在往上。因此,就算真查着了,孙骐也不过就是革职下狱,断了仕途,也并不会有性命之虞。

老太太性子本就宽厚,只听得性命无虞,就收紧了口子,半点不叫儿子劝去。再思及先夫临终之托,要看顾垂绮,此番更是大力维护。

同时,骆垂绮也在端王妃处多番着力,总想着,如若公公真因此事被革职查办,总是一生都记恨了她,想来,无事方为最好,要有半点错处,于孙家自是更难立足了。

端王自文澜公主一事之后,在朝中已颇露头角,女皇眼见着自己幼弟也用心朝事,心中自然欢喜,因此,对其倒也看重。而他本身,对骆垂绮也有几分爱才之心,加之少年时期就对其父骆清晏甚为崇仰,孺慕之思稍加移情,便对她的承请放在心上,对于军饷一案也使了几分力。

相渊本以为事已妥当万全,哪知道还会惹出这一段事来!心下暗恼,眼见着刑部的友人也暗示其见好就收,而自己女儿的姻缘却还未着落,心头更是烦躁,当下不由挟着旧日恩情硬逼着此番的副审从中出力。

这一下,刑部是为难了,因见着端王是初涉朝事,总有些欺人。那端王往常虽说只偏好书画,对于他事一概不管。但这终究不过是韬晦之策,眼见着朝官欺他,便也恼了,由骆垂绮原本息事宁人的主意竟折至针锋相对,直冲着相渊而行。

那军饷一事,若说孙骐贪得有三分,那相渊也能得手两分,这一转一接中,哪里还能干净得到哪儿去!端王即盯准了相渊,相渊一时也是防不甚防。

这下,相府也乱了。

相渊见着事态不妙,便思量着罢手,然而才劝了女儿不到两句,女儿便冷声哭了,先是埋怨:“既是爹爹不能,便早不该叫柔姬存了那番心思!女儿如今满心实意,只盼着爹爹成就女儿的姻缘,谁想如今竟反不成!这鸳鸯绣帕都已成了,女儿一生的爱恋姻缘也系在这上头,此生不论生死,女儿心中是认这一个夫婿,再没有其他男子!”

说罢,也不再多言,直接拿起一把剪子就要将自己头发铰了,“既是此生再无姻缘,我不如出家做了姑子,青灯古佛也绝了这痴情冤孽!”

这一举动吓坏了相尚书,只唬得连连唤人夺下,再好言在旁轻轻相劝,见始终垂泪无语,没个转寰,相渊也只好长叹一声,“唉!生得这么一个女儿,竟是我相渊一辈子的克星!罢了罢……既然你非得嫁这么一个郎君,那我问你一句话,你若应了,往后好生好死都不要哭回娘家来,若应不下,那也甭再想那个孙永航,正经另寻一个人嫁了!”

相柔姬听得这样说,忙止了哭声,“什么话?”

相渊瞅了她一眼,叹声道:“人家本有妻房,我现是拿势逼嫁,你若非嫁那孙永航不可,往后入了孙府,全府之人对你不待见,可忍得起?”

柔姬听得一怔,随即轻声道:“女儿心中只这么一个孙永航,只要能嫁得良人,任什么委屈也受得。”

“……唉,也罢!既是如此,爹爹少不得也将施施手段,定叫你了却心愿!”说罢,相渊长叹一声,也不再多话,转身离去,步出玄关时,回头瞧了发着怔的爱女一眼,忍不住低叹心中,“儿女自有儿女福,做爹爹的,也只到这儿了。”

回至书斋,相渊沉吟良久,提笑疾书一封,及至盖了印信,他又是一顿。

端王经了文澜公主这一事,才不过初入朝堂。然而这韬晦之计,显见得其城府之深。只是这在相渊这样的老臣眼中仍是不够瞧的,那端王虽是仗着女皇疼爱幼弟的维护,但毕竟经验尚浅,更何况,在此番铲除文澜公主一事上,信王老成持重,态度观望,原本没有什么,可有了个端王做比,信王心中自然有隙。而信王显见也不希望其在朝中之威还有端王能分得……

思及此,相渊便沉声唤来了下人,“将这封信送去信王府。”

“是。”下人应声而去。

此番就看能不能说得信王与之联手了!

事儿闹大了,渐渐已成二王的相争,孙骐一见势态更是心中发寒,万没料到竟会涉入此间。二王一个是女皇的胞兄,一个是女皇的幼弟,任是哪个都贴心贴骨;再者,文澜才去,虽是叛乱有因,但毕竟是刃上皇族,女皇顾及舆情,也根本不会动到二王中的任何一个,左右不过就找个替死鬼。

这替死鬼是谁,孙骐还看得分明,这一闹可真把性命给搭上了。因此,他也越发逼着孙永航迎娶;老太太的话他也不顾了;大房族长有言在先,他孙骐只当自己要分出这个家,便索性一概抛了不听,只拿永航夫妇逼成。

骆垂绮处境更险,心中也日夜愁苦。想着曾在文澜公主一事上出力相助的朝官,但人家原是看在老爷子的份上,如今人已没了,又加之是这等私事,他们又如何会管?就算管了,想必也只想大事化小,弃车保帅了;想着端王不过初涉朝事,威信不足,经验不足。然而此时此际,她除了能依靠有些交情的端王,竟还能依靠谁呢?

孙永航这几日也是万分辛苦,一边是父母的日夜相逼,一边是妻子身心俱苦的委屈,一边又还在朝中四处奔走。然而于此际,旧时与孙家过往甚密的一些大员,如今眼见着孙家遭女皇闲置、信王相针,心头已然雪亮,明哲保身尚且无暇,哪还愿来趟这趟浑水,反是劝孙永航以家业父母为重,息事宁人便了。

而孙府三房中的另两个兄弟,老三永彰是既乐又恨,只是冷眼旁观,唯有一个孙永勋见不得骆垂绮如此悲苦,一直助着孙永航与自己父母相抗,但苦于人微言轻,总使不上什么力,最多也只是宽解宽解自家兄长而已。

这么闹腾地过了几日,孙永航几乎跑遍了天都的大小官员府上,历名也跟着没一日好歇。不得已,骆垂绮与端王府的一些权策相商,都是托溶月乔装而行。

一连几日,骆垂绮苦思冥想,终于由端王送来的一些卷帙中翻出一项重要佐证,那就是,相渊身为兵部尚书,在西滇叛事一起的时候,曾出过泸州守将冯源叛逃一事,当时因为战火在即,自女皇而下,除了召长安侯与钰华夫人问话之外,并未对此事详查,只对冯氏抄家下狱,于事后问斩了三代直亲,其余亲房族人谪戍原州,便此了事。

而于今看来,这冯源不只与长安侯、钰华夫人有亲戚之从,与这相渊亦是有些沾亲带故。可以说,冯源立功得升,俱是在相渊在职其间,甚至相渊还隐下了其一桩私扣军饷一事。如果能够借题发挥,那相渊便再无余力还手了。

日间骆垂绮思索已定,便想等着孙永航回来好拿定夺,谁知等至日落掌灯,却仍不见人影。垂绮只道这几日因奔波之忙,时有晚归,便也不甚在意,只是自己这边时间不等人,便先拿了主意,将所定计策封了书信,嘱溶月送去端王府。

正这边刚出门,朝廷突然来了问罪之旨。原来刑部已经查至孙骐处,女皇震怒,当下要孙骐去刑部诉说清楚。

登时孙骐唬得六神无主,老太太也慌了神,想着儿子前日所说,心中又是不忍,但仍是镇镇定定地稳住了全家的心神,嘱咐孙骐立时着装赶赴刑部,同时自己这边已换上一品诰命朝服,领了谍子,请求面圣。

大房原只想让孙骐得不着那兵部尚书的好处,现在事态闹大,又兼涉二王相争,外不间亲,只怕他孙家会倒了大霉,而老爷子又走了,再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因此,大房也暗中转了主意,只求着能保太平就好,管谁走谁留。

骆垂绮见了这番态势,情知自己更为孤立无援,但心中却还是不慌不乱,不回自己屋中,却到了老太太的屋里等着她回来。

大半个时辰后,溶月回府,打听得骆垂绮在上房正间里,便也喜滋滋地赶至那儿,见着人便道:“小姐小姐!端王直说主意出得妙!可行!小姐!事成了!”

骆垂绮听得这句话,心头也蓦地松了,这才露出了点点笑意,只拉着溶月的手,“溶月,我也多亏有个你!若没有你,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说着,原先强忍着的泪意一时也忍之不住。

溶月听得心中微酸,但脸上却扯开了笑颜,“小姐!快别说这种话了,喏!这是端王爷的回函,你快看看,也好有个主意!”说着便伸手替骆垂绮将眼泪拭了,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她。

“嗯。”骆垂绮拆了细看,匆匆一目十行,便已知晓端王心意已定,只是需得有人助益。这好办!她微微一笑,朝溶月道,“那端王爷担心自己说话不够分量,也想摊上咱们孙家。这可好,只要公公、几位叔伯再加上永航在朝上帮个腔,便能成事了。”

“呵呵,看来这件事总算可以歇下了,再不用这么折腾!”溶月见她形容微宽,心头也释然了些。“咦,就不知航少爷在哪儿?今儿已晚了,怎么还不见他人呢?”

骆垂绮听问心头掠过一阵凉意,却辨不清什么,只是低头沉吟了会儿,才道:“许是正为着公公的事在别府上应酬……”然而话出又不对,公公已叫刑部叫去问话了,何以永航还不回来?难道此事竟还牵连得到永航?

心中正在犯疑,却听得外间一阵喝骂,“你们这是干什么!”语声带怒,正是老太太。“把人给我放了!”

“娘!您瞧您!只把心向着孙媳妇,就连儿子孙子都不顾了么?不顾儿子孙子,难道就连这整个孙家都不顾了么?”于写云微锐的声音刺入骆垂绮的耳中,听来分外扎心。

“哼!我只认老爷子定下来的事!老爷子认定了航儿的媳妇就她骆家闺女,我也就认定她一个!你们这起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尽顾着自家荣辱,要她一个有着身孕的闺女离开夫家上哪儿去?啊?她无父无母,就一个舅舅,你让她这样如何再立身处世?”老太太顿了顿,只气得浑身发抖,“把航儿给我放了!”

骆垂绮听到这裏心头陡然一惊,把航儿放了?难道永航竟是被关在哪处吗?心念一转至此处,骆垂绮再顾不得别的,只往庭院里走,才不过几步,就见大房孙永玉的媳妇安缨横在那里一拦。

“我说永航媳妇,你在奶奶屋里干什么?”

平日见着这些人,骆垂绮还有闲心假意虚应,此际正是厉害关头,哪还顾得上说别的,她只道:“嫂嫂请先让让,我有话和奶奶说。”

“甭了,你就快是被我们家休了的人了,孝悌不行,忤逆公婆,害得夫家危难重重,你还有脸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么!”安缨此番得了势,更显骄横。

骆垂绮听了此言,脸色便是一沉,正欲开口,老太太已快步往这儿行来,正巧听着这几句,当即就指着安缨骂道:“谁说要休垂绮的?谁说的!老爷子才走,还不到一年,你们就眼里心上没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心中早存想着也叫我跟进棺材里,你们才满意?忤逆不道?谁忤逆不道?我今儿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这群儿狼!”老太太大动肝火,浑身都气得发抖,越发站不稳了。

众人眼见如此,面上都有些讪讪,安缨更是搁不住,却也不好再怎么言语,只恨恨地站到一边。

大房孙骥眼见如此,也只好上前劝道:“娘,咱们总要顾全大……”

“顾全大局?呵!好大一顶帽子!若是你爹还在,他会由得你们胡来!他会叫你们由着外人相逼,委屈自己怀着身子的媳妇,让她离开夫家!”

“……”孙骥被抢白了几句,也有些恼了,见无转寰余地,便也只得罢了。余人见他如此,也只好各自退去。

骆垂绮一见众人转身即走,心头反倒慌了,然而欲待开口质询,又自觉没这资格,只急得拿眼直瞧老太太。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这才瞅见垂绮的眼色,便忙叫住众人,“站住!航儿呢?把人给我放了!我还有话要和他说!”

于写云心头本就有气,此刻正好瞅见骆垂绮给老太太使的眼色,想起日前种种不快,心裏越发嫉恨,只一声冷笑,“娘,航儿他爹叫朝廷给逮去问话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无父无母,也该去瞧一眼他爹的死活吧!”

话极呛,听得骆垂绮脸色一白,然而也正中了老太太心底的软处。这一软,原先那火气便叫素日的仁厚之心给漫过了,只一把拉住孙媳妇冰凉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才道:“左右死不了!叫他回来马上到我这屋里来!”

“垂绮,跟我进屋去!别理那起人!”老太太拉着焦急间还欲再问的骆垂绮,转入上房内间,直到将门掩好,她才道,“垂绮,别怕!航儿总也是他们的亲儿子,出格的事他们不会做的!”

“……”垂绮欲言,然见着老太太神色愤中带凄,心下也是不忍,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反好言相劝,“奶奶,您也别怪爹娘叔伯他们,他们原也是为了这个家。”

老太太一听此话,泪立时便挂了下来,只是一直拉着垂绮的手,凄然道:“孩子,你不知……我养了六个儿子,除了老五与老六,没一个有良心!如今,如今老爷子才走不到一……还不到一年,他们就这么闹!他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若非这回我这一品诰命的封号兴许还能起派些用场,他们早把我扔在这老屋里自生自灭……如……你瞧瞧,一个个的!哪里还认我这个娘!”说着说着,因想起早逝的老五,心头又一阵酸痛,早泣不成声,“但凡老五还活着,今儿哪会惹出这档子事来!就是捅了天,但凡有他,也能撑起半边……”

骆垂绮也跟着掉了些泪,老太太一提他早逝的五儿子,也一并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如若此番父亲还在,哪容得别人家如此欺凌她?孙家可以这般牺牲她,还不就是因为她无家无恃,可以舍就?相家如此逼婚,还不就是因为她比不得那相府千金有家有恃?

一时间,祖孙二人俱勾起往事伤怀,啜泣不止。

那于写云回到住处,又是焦心又是愤恨,但又苦于无法可施,也急得直掉泪。这时,方才被老太太抢白的永玉媳妇安缨也过来了,瞧着她如此,心头略喜,便劝着她道:“我说三婶,你可真是命苦!儿孙的福倒还未享着,儿孙之累倒吃了个实足!”

于写云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是正合心意,她抬头就恨恨道:“可不是!都怪老爷子!临走前还摊上这么一个祸害!无家无恃的,压根儿就配不上咱们航儿,好端端就阻了航儿的正经姻缘!如若没有她,现在哪来这许麻烦,航儿早娶了相府小姐,皆大欢喜了!那丫头若是无家无恃也就罢了,偏老爷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要将家隔代传给她?竟将我们这一辈的全当了个屁!怎么轮也轮不着她呀!先不说你长房的大哥大嫂都是能干人,真要隔代传,你安缨也比她强过太多!老爷子真是叫痰蒙了心!”

安缨听得她如此捧着自己,心头自然欢喜,便也笑着道:“可不是?最不明白的还是老太太,定是那骆垂绮嘴儿甜,把老太太迷得满心思为着她呢!这不,连儿子孙子,就是整个孙家都不管不顾了!”

“……这可怎么好!”于写云见有些说动了安缨,面上便越发做态起来。

“哎,我说三婶,三个臭皮匠顶诸葛亮!咱们在这边发愁,还不如和府里摊开了说,大家伙一块出主意,总能转危为安,渡过这难去!”

此计正中于写云下怀,“嗯,还是你有主意!” 说罢,她立时起身随了人入到正堂屋里。

到时,厅堂里早坐了各房头的人,老大孙骥、老二孙驰、老四孙骖。老六因戍边屋里只一个宣盈璧,又是个素不管事的,便没来。而三房的孙永勋也因四处打听永航下落,不在厅内。除此之外,各房头的妻妾子孙都到了场。

于写云便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一详说,半点不敢再有隐瞒。说完之后,众人一时都苦思冥想,但半晌都没诌出个辙来,只是发闷。

沙漏迅速逝去,转眼已是月上中天,而孙骐却还未回府,于写云是越发着急起来,连连派了下人去打听消息。

这时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开了,然听来却全是马后炮,悔不应这样,原不该那样,就是没个亡羊补牢的法子出来。

于写云的丫鬟锦儿小心翼翼地端了茶点上来,觑着自家夫人烦躁不安的神情,忽然怯怯地道了一句:“奴婢知道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

“有什么话快说!”于写云极不耐烦,却又怕真是什么消息,一时倒也不敢马虎以待。

“奴婢这几日时常看……看到那溶月扮了个小厮出入后……奴婢原不识,还以为是历名,后来又想,那历名是跟着航少爷的,哪里会又在后门出现。因此奴婢心中有疑,那日便跟了去看……”锦儿见厅中忽然一时静极,心中不由怯了,嗫嚅着吐不出话来。

“看了怎样!你倒是快说呀!”

“看到,看到原来是少夫人叫溶月扮成了个男子送些书信去一个地……”

“送书信?”

“去什么地方?”

“奴婢偷偷跟着她去了,见她居然到了端王府门口,而后给了银子又将一些信件交给了守门的。奴婢隔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见她说要把这信交给什么汪管……”

“啊!汪以全!端王府的总管!”老二孙驰快道了一句。

“这么说,那航儿媳妇跟端王府有来往?”

“从没听过这等传闻!她十七便即嫁给了航儿,闺中少女又哪来与端王有交情?更何况端王端王妃年纪均大过她一倍,她又是如此身份,哪里会和她有所交结?”孙驰缓缓分析了一圈,只捋了捋胡子,摇头不信。

安缨此际也插了个嘴,“那骆垂绮无恃无靠的,若真结交了端王,还不天天挂在嘴边显耀,哪里还会偷着来!”

“嗯,也是这个……”孙骥听了,也觉不太可能。

于写云怔了半晌,忽然道:“会不会和端王府上的总管什么的有些来往?不是听说是那个‘汪总管’么?或者,与这些下人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也未可知啊?”

“骆氏门庭,决不可能与这些王府下人有什么亲故!当年骆相是独子,其妻亦不过一个弟弟,哪来的什么亲戚故旧!”孙骥话至此忽然顿了顿,“不过,当年骆相恩惠广施,说不定,有些恩情于那王府总管,她就此连上线也未可……”

“嗯,有理。”

“哎呀,眼下不是说有理没理的事,总之,她与端王有交是事实!那现下该怎么办?”于写云耳听他们说来说去些不相干的话,心头更急。

“唉,如若她父母健在,如今孙府还是沾了她骆氏的光呢!可惜!可惜!”一直未出声的老四孙骖忽然开了口,只一声叹,叹得厅内各人面上有些讪讪的。

孙骥挺不是滋味地横了他一眼,扯开话题,“投靠端王原也失为一条妙计。但是此番是信端二王之争,端王一直只好书画,虽有传是为韬晦之策,但终究不涉朝政,眼下只不过仗着女皇宠爱,在朝中既无经验又无人脉,要他与信王一较高下,总是差了那么远远的一截子。”

孙驰捋了捋胡子,点点头,“不错!其实只要端王放手,相渊那边就不会逼得那么紧。没了端王,信王也松口气,相渊就更松口气,场面缓了,大家就好说话了。”

“所以,得先把端王这条线给掐了!怎么比,靠信王总也比靠端王来得扎实!”孙骥临时想到一点,目色马上就沉了,“眼下这事还得快!万一叫信王知晓我们与端王暗通款曲,到时还只当我们在背后力挺端王,这可会惹出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