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坎特号上的人,都是第一次来大员。
由于是逆风,所以押送队伍的速度很慢,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大员。
原本是要连夜赶路的,方法很简单:派个带步话机的领航员上西班牙船,然后前船开航灯就可以。这种方法只要天气情况允许,没遇到风雨,就可以施行。
后来还是考虑到这么做,有暴露夜战能力的嫌疑,所以没得到关于这方面授权的驱逐舰长,还是决定过完夜再走。
自从西班牙人在台北建立据点后,就时常受到荷兰人武装帆船的骚扰。荷兰人不但派船去鸡笼湾骚扰射击,搞试探登陆,还在大员附近拦截一切西班牙人的船只。
搞到后来,西班牙人的运输船,就只从台湾外岛岸路过,所以海峡内的情况他们不是很清楚,更遑论大员岛这个邪恶轴心了。
虽说桑多瓦少尉在这之前,也从菲律宾零零散散听到一些关于荷兰人从大员撤退的传闻,但这都是未经证实的消息,不足以让他做出什么判断。
事实上,当少尉看到那两艘流线型的软帆驱逐舰后,甚至一度认为大员还在荷兰人手中:最早的双桅纵帆船就是荷兰人发明的。
……
放眼望去,人流交织的赤崁码头上没有一个红毛,或者黄毛。整个码头区全是一水的短发明人。
到了这时候,可怜的西班牙人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荷兰人被这些异教徒给赶走了。
……上帝啊,我们落入了异教徒手中。这个可怕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全船。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的西班牙人,都是忠实的天主教信徒。
从10年前开始的30年战争,此刻正在欧洲大地上打得如火如荼,欲罢不能。
而哈布斯堡王朝的忠实伙伴:西班牙王室,贵族,以及西班牙人民,正是天主教联盟的中流砥柱。
所以,大饼脸们比谁都懂得异教徒的可怕:因为几百年来,发明出种种可怕的酷刑来收拾异教徒的,正是他们自己。
这种对未知的恐怖,甚至压倒了他们一路上的惊讶。船员们沉默地看着台江内各种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没有人大呼小叫。
孤零零停在一处码头上的阿利坎特号,很快就等来了异教徒的处置。
几个穿着土黄色麻布衬衣,麻布长裤,脚蹬草编凉鞋的码头官员登上了盖伦船。
这些黑发黄肤的人裏面有能说西班牙语的翻译,所以包括桑多瓦少尉本人,大副,领航员,还有船上的牧师何塞普在内的四人组,一开始就被勒令走下船只,登上了不远处的一条漂亮小艇,向台江对岸驶去。
而其他的水手被勒令待在甲板上,不许下船,也不许回船舱。
没有人敢违背这些异教徒的命令。
码头上那队拿着红木枪械的士兵且不说,新近在赤崁码头区建成的红砖水泥炮楼,也让任何一个和重机枪亲密接触过的势力,失去了抵抗的信心:西班牙人在拐弯进港的时候,终于从近处看到了元斗号上的大杀器。
船上唯一一个被允许走下船舱的,是乘务长戈麦斯。他的任务是和黑头发的港口官员一起,清点船舱里那点不多的货物。
所有货物登记完成后,官员们顺手将几门火炮的炮门封钉掉。在回到甲板上之后,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那个翻译告诉乘务长:船舱里的硫磺现在开始被征用了。
听到这句话后,甲板上现存职务最高的二副,乘务长和水手长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立刻开始驱赶着水手,将船舱里的20袋硫磺都抬了出来,并且整齐码放在了船外的码头上。
留着板寸的翻译官很满意,他这时露出了笑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一袋烟丝,还有一个明显是学徒用木工车床切削出的粗陋青冈木烟斗,开始靠在阿利坎特号的船帮上,抽起旱烟来。
乘务长见此情况,于是有点忐忑地躬身来到翻译面前:“尊敬的先生,我想我们有权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翻译一边眺望着远处船厂林立的塔架,一边悠闲地吐出了一口二手烟,然后他一脸促狭表情地说道:“接下来自然是劳役了,或者你以为有朗姆酒喝?”
“噢,上帝!”水手们悲惨地叫了起来。这一刻,他们想起了那些在基督徒的甘蔗园里,终身劳动的异教徒奴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