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蕲轩接着给徐长茂斟酒。
徐长茂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轩子,咱爷们儿相处也快十年了,我徐家也不知道哪辈子积下的德,当然竟然留了你在铺子里。明明是个书生,可做活办事,十个你叔也赶不上你!”
说罢摇头叹气。
郑蕲轩为他倒满一杯酒,然后才说道。
“叔,本事谈不上,一个小铁匠,还说什么本事呀!我只知道,若是没徐叔当行的善,又收留了俺,俺和俺娘保不齐早都饭死了,所以我才玩命地干。”
郑蕲轩的话说的字字有力,他在徐家卖的不单是力气,心裏还念着徐家当初的恩情。
徐长茂笑一下。
“这话说的,这几年叔这小铺子耽误你的前程了!”
他的声音一落,就从怀里取出一小叠钞票来,都是十元一张的大钞,足有百十张之多,瞧着这票子,郑蕲轩看了眼徐叔,便露出些委屈地说。
“叔,您……您这是嫌我了?”
徐长茂摇摇头,自喝着酒说。
“不是嫌你,轩子呀,你叔是明白人,知道这徐记这小铺子容不下你的心,前些个,你提着说想到洋学堂里学洋玩意,叔寻思着也是这个理!这半年,铺子挣了多少钱,你知道,咱铺子做的是政府的单子,包料,一个铁疙瘩一毛钱工费,算算利,一天也就是五十多块,这是一千两块,算是叔给你的盘缠!”
郑蕲轩看着这钱,又看着徐叔的表情,一直没喝酒的话喝了一杯酒下去,然后放下杯子说了句。
“叔,俺那也就是随口一说,俺那书都丢下几年了,那还能上啥子洋学堂,若是叔,你不嫌俺没力气,俺这辈子就在徐记干了!”
徐长茂倒是一惊,看着郑蕲轩半晌都没了话。
郑蕲轩站起身,然后衝着徐长茂行了一礼。
“叔,若是你不嫌俺,咱就这么说了!”
饭后,在郑蕲轩出屋时,徐长茂望着他门关时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
“才十六呀!”
棚子里一溜排的摆着六个洋铁皮敲的化铁炉,在化铁炉边还整齐的码放着一块块标准的工厂铁锭,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家简易的铁作坊。
“吡、吡……”
化铁炉旁的风箱,并没有寻常的拉箱的伙计,倒是一根粗毛竹卡在风箱拉手上,藉着水车传轴的转动,靠着几根木板的调转不停的拉着风箱,这点小小的改进,倒是节省了不少人力。化铁炉内书大的铁块在焦炭的作用下已经发红、发软,穿着汗襟的工人,在铁炉前摆着铁模,与其它的作坊不同的是,这裏用的是钳式铸铁硬模。
从筐里拿起一个拳头大的铁套套,郑蕲轩细瞅了几眼,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沙眼太多,火候不到,这一炉,全砸了,塞炉子里,重铸!”
“轩子,要不咱再挑……”
温师傅看着刚升成掌柜的郑蕲轩惺惺地说了一句,谁都知道这轩子对活看的细,原本的十六的孩子脑子活他认,可现在当了掌柜的,他却心不服着,这才了这炉子沙眼货。
“挑什么挑!我说砸就砸了,这干的都是什么活,这样的话计,拉出去都是丢人现眼,麻利的,都砸了!”
大家见他面有怒气,虽说他年少,可毕竟也是掌柜的,都多少有些害怕,一旁的大根子站起来说道。
“没听着掌柜的话吗?还不快干活!”
见大家伙都忙活了起来,郑蕲轩这才冷哼一声,盯了眼那的温长应,先是皱下眉,然后又叹口气。
“温师傅,你别怪……”
心裏头郑蕲轩已经定下要辞这人的主意了。
“轩子,”
刚进坊里的徐长茂看着一这幕,知道怕是有人欺负轩子年龄小,不过他倒是装着没看见。
“东家!”
一见东家进来了,郑蕲轩的怒气减了一些,眉毛也落了下来.
“你看新闻纸了吗?”
“嗯?”
郑蕲轩一愣,今个他还真没来得急看新闻纸。
“新闻纸上说,那个什么伊腾博文到南京求和了,咱们在东北不打了……你说这……”
徐长茂的眼睛看着院子里成筐的铁套套,还有那边堆成小山似的木棍棍,这铁东西用来做什么,他可是知道,那都是给前线打仗用的,前边不打仗,那徐记的生意……
一听着是这个新闻,郑蕲轩倒是没想什么。
“叔,没事,别听新闻纸上瞎说,这都是五天前的新闻了,昨个,县里的陈科长,不还给咱送来这个月三万的单子嘛!”
“那又求和又谈判,还停了火,那……”
“叔,兵不厌诈,谁兴谈判光用嘴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