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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贤胆颤的站在吴老爷跟前,觉得那刺过来的目光像屋顶结的冰凌般冻人刺骨。
吴老爷打定主意,这敬贤绝不能再记在吴冯氏名下了,他就只能是个庶子,就是记在宗谱中,他也只能是庶子。他不能给敬泰埋下祸根。
他候到敬贤已经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了才说:“你娘生了个二爷,你知道吗?”在吴老爷口中,这二爷已经换人了。
敬贤心头一颤,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敢跟吴老爷争辩,立刻跪下道:“儿子知道。”他已经学会怎么跟吴老爷打交道了,就是姿态怎么低怎么摆,要是早几年他能明白这一点也不会挨那么多打。
吴老爷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我不疼你,早几年千辛万苦抬举你,盼着你争气,可几年看下来你仍是不长进,这祖宗的脸面都快让你丢光了!”说到这里吴老爷还真有点生气了。
敬贤瞧出吴老爷脸色不对,立刻头磕得咚咚响,磕痛了自己这泪也流出来了,喊道:“儿子不争气,累父亲操心了!”
吴老爷见多了磕头求饶的人,敬贤这个样子打动不了他,心中早就存了疑,倒觉得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更显阴险。心中不耐,见他磕了好一会儿还不停,喝止道:“算了,我也不指着你成才了,只要你守规矩,一世荣华不敢说,吃一辈子安生饭还是有的。出去吧。”
敬贤捧着磕晕的脑袋晃晃悠悠走出吴老爷的书房回了屋子倒在床上,心中大定。只要不被赶回那个院子他就知足了,只要他还能住在正屋里就行,哪怕只是个偏院他也愿意。
不管是二爷还是三爷,他只要不再去当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庶子就行。他已经知道嫡庶代表着什么了,那些住在那个西边的小院子中的妾和庶女们,到现在没姓没名的,就是死了连个葬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埋在野地荒山中。他打了个哆嗦,他不要做那没名没姓的人,他姓吴,他要做吴家人,哪怕是吴家最没身份的一个也行。
年关开了宗祠祭祖,吴老爷抱着新出生的小儿子跪在祖宗牌位前实心实意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发誓必要吴家长盛不衰。
拜过祖宗后,吴老爷瞪着眼睛对着满院子的人喊:“从今之后,只有一个贤二爷!就是我手里这一个!哪个敢多嘴多舌叫错了,我就拔了他的舌头扔去挖河沟!!”
离吴家屯十几里外有条小春河,名字叫小春,这河可一点都不小,绵延数百里。河道淤泥年年堆积,河床年年增高,逢每年七九之时,冰融雪化,河面就会升高,河水就有泛滥的危险,县太爷每年都会提前几个月到附近的地主家征集人手去清河道挖淤泥,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物出物。这不但是个辛苦活,上了河道冻掉手脚的不在少数,日夜不停的挖开冰冻的河床清淤泥,出去一百人,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五十人都是老天保佑。附近的地主家的人只要听到要抽人去挖河沟,无不求神拜佛盼着千万别抽到自己家的人。
吴老爷这句话一说,院子里的人头都低了三寸,盯着脚下的青石地瑟瑟发抖,谁都只有一条命。
两年前敬贤入宗谱时因与敬泰年岁差得太多,所以吴老爷没将他的生辰记上,清楚不了糊涂了,反正他当时上宗谱也只是抬举他。如今正经二爷出生,吴老爷端端正正的将他的生辰写在上头,虽说两年间墨迹有差别,可看到排在一起的两兄弟的名字,吴老爷仍是心潮起伏,激动不已。
吴冯氏刚出月子,身旁拢了两个火盆裹着厚棉袍子坐在旁边,看着吴老爷抱着小儿子进宗祠拜祖宗,心中倒不全是欣喜。她瞧了眼站在她身旁正像抽条的小树苗般个头蹭蹭拔高的庶子,悄悄伸出手去握了他的手将他拉到身旁,小声对他讲:“你仍是娘的儿子,娘不会薄了你半分的。”
这孩子渐大,她这心就越来越揪紧,日后这会不会就是敬泰和小儿子的一道劫?万般味道在心头,吴冯氏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刚被夺了名字排行的男孩低了头,像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握紧了吴冯氏的手,他此时才算是什么都没有了,若能得吴冯氏的看顾,他才能在这吴家大宅中活下去。
吴老爷将新出炉的敬贤送回吴冯氏的怀中,抬眼就看到吴冯氏握着那男孩的手,心中明白这孩子渐大,吴冯氏已经越来越怕他,这一辈的孩子中,他是长子,却偏偏不如其他弟妹,这件事处理不好,吴老爷日后归西也睡不安稳。
他牵过这个胆颤的男孩的手,走回祠堂前,按着他的头说:“跪下磕头。”
男孩懵懂着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吴老爷拉他起来,转身对着满院子的人说:“从今后,吴家有一个敬泰,一个敬贤,还有一个敬齐。”话音未落,他把男孩推了出去。
男孩仍不知发生何事,吴老爷搭在他肩头的手力气加大唤回他的神智,他听到吴老爷重重的说:“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