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派金聚会(2 / 2)

“曲择林。”曲择林也伸出手跟柳朝阳握了握,“做老师的。”

柳朝阳笑道:“我们这一行的大腕级人物那可有不少都是做老师的啊,曲先生在哪所大学高就啊?”

“民办小学的老师。”曲择林平淡地道。

柳朝阳一听,干笑了两声道“有志气”,就转头道:“多多,消息你听说了么?”

“什么?”许多问。

陈生笑道:“老柳说了个好消息。”

许多转头问柳朝阳:“又有什么消息啊,柳叔叔?”

柳朝阳“嘿嘿”了声,竖起两根胖胖的手指:“消息有俩,一是国家将推出国家基本药物目录,二是摩恩将会增资中诚旗下的资产管理公司,基本可以肯定合作的项目方向就是医药类。”

陈生头头是道地分析:“那跟药物目录有关的药业公司股份肯定是利好啊,如果再配上后期的结构产业化调整,这绝对是医改大浪潮,难怪公募的人会来。”

张海国在旁边插嘴道:“陈生不是海归吗?那对中诚证券那边的动向应该很清楚吧。我听说摩恩投资派了一个叫高登林的华裔作为外方投资经理,你知道这事吗?”

“gorden林啊,在华尔街我跟他吃过几次饭。”陈生不屑地道,“华尔街新一任的对冲明星,其实很平常的一个人。”

许多转过了头,她最近可算是频频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不由得好奇地问陈生:“你认识他?”

曲择林也弯唇问:“你认得gorden林?”

陈生哂然一笑:“谈不上熟,吃过两三顿饭吧,大家理念不同,他觉得能在华尔街混就了不得,我觉得以后世界都要看亚洲市场,所以他留下了我回来了。”

“‘海龟变土鳖’,就这点足见陈生你比他强!”柳朝阳拍了拍陈生的肩笑道,“在华尔街混得不错,那是老外的脑子不行,他要在这里玩,咱们随便哪个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就多多你也能打发他几条街。”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仿佛颇为认同柳朝阳的话。

许多倒是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个高登林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争得一席之地,肯定有其过人之处,我倒是希望有机会能会一会他。”她若有所思地道,“能跟这样的人交流,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曲择林看了她一眼,许多见他的目光转来,便朝他眨了一下眼,但曲择林又把目光转开了。

“多多,交流我看你们就不必了,你们啊都已经交过手了,和盛药业……多多女中豪杰!”柳朝阳向许多竖了一下拇指,“多多,你要是发了大财可别忘了你柳叔。”

许多笑道:“柳叔叔那你要有好消息,可也别忘了侄女。”

柳朝阳爽朗地笑道:“那当然。”

“那我可记在心里了,柳叔叔有时间我们再细聊。”许多笑着拉着曲择林走到一边拿食物。

“你父亲的人缘倒是不错。”曲择林随意地说了一句。

“当然,别看现在‘海龟’叫得厉害,理论一套一套的,可是现在股市上能拿话的还都是这些‘老土鳖’,他们都是跟我父亲一样,在市场里摸爬滚打起来的。”

许多端着酒杯的手轻指了一下身着名牌又在侃侃而谈的陈生:“喏,那个陈生就是个海归,现在接替他爸爸的位置,搞个阳光私募,喜欢鼓吹价值投资,动不动就本·格雷厄姆,要不就是巴菲特,其实就是架子货,成绩很一般。不过现在投资人不比九几年,不盲目往里面砸钱,但又似懂非懂,挺信他吹的那一套的,所以他今年的业绩倒是比别人好。”

她又指了指边上戴着金壳劳力士表不停擦汗的胖实男人:“看到那位没有,他叫柳朝阳,别看他长得胖,因为有高层背景,专做寻租生意。”

“寻租?”曲择林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许多笑道:“就是帮那些愿意把自己的权力、影响力租出去的人找到买家,假如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他很管用。”

“专做腐败生意的。”曲择林淡淡地道。

许多笑道:“他其实为人还算讲义气,他跟高层往来比较密切,有很多内幕消息,也常替人卖消息,跟他打好关系,有什么好消息他能算你一份。”

曲择林看了一眼那个胖男人:“你不怕你买到的消息不是真的?”

许多笑了道:“金融街并不长,能混到今天这个位数,他比我更怕放出来的消息不是真的。”她又指了指当中那个满面笑容的人道,“那就是张海国,是个资本掮客,你别看他笑得贱,可是最心狠手辣。平日里求着你跟他借钱,可是你要真缺钱了,就准备给他狠狠咬一口肉吧。”

“你呢?”曲择林看着许多。

“我什么?”

“你之前不是缺钱吗?”

许多笑得略有些得意:“他倒是想咬,可惜啊,胆子太小,又给吐出来了,算他聪明。”

“为什么?”曲择林好像就这个问题想要问个明白。

“因为吴老爷子吧。”许多晃着手中的酒杯笑道,“我爸爸曾经是老爷子的操盘手,他总要给几分面子。”

曲择林转脸问:“可这是过去的关系,不是他咬了又吐出来的原因。”

“可能是老爷子敲打他了吧。”许多并没有说得很明白,而是凑在他的耳旁说,“等下给你引荐吴老爷子,你可要在他面前留下好印象,可有传言说他老人家伸一伸手,大盘都能涨停。”

曲择林放下手中的酒杯问:“真的吗?”

许多笑道:“即便有些夸张,但也不会差很远就是了。”

曲择林的目光顺着那条走廊看去,只看见两盏昏暗的灯光,跟灯火璀璨的大厅相比,多了几分幽暗,也多了几分神秘。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投资除了天时以外的第二个条件,人脉。”许多拿起酒杯。

“他们刚才不是在说ipo,定增什么的。”曲择林放下酒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许多做了个会意的表情,小声笑道:“原来你听见了。”

曲择林淡淡地道:“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明明就在谈这个,然后突然就变成了摩恩投资。”

许多看了一眼四周才小声道:“ipo(intial public offerings),也就是首次公开募股,这是一级市场的交易。公开募股之后就可以申请上市挂牌交易,最后进入二级流通市场,而我们现在买卖的股票其实都属于二级市场的交易。”

曲择林似若有所思地问:“国内上市好像不太容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许多悄声笑道,“通常私募机构做了股权投资,都是希望这家公司能够尽快进入二级市场挂牌交易,这样才能获得丰厚的利润,将手中的股票变成钱。可是事情并非那么顺利,有时候ipo会因为排队时间过长,费用过大,又或者这样那样的关系,而走得不太顺利。这个时候就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达到目的。ipo借壳就是指先找到一家有挂牌交易资格的公司,也就是上市公司,跟它进行资产重组或者资产置换,以期达到进入流通市场的目的。”

许多拿起桌子上配咖啡的方糖罐,打开上面的盖子道:“没有上市的公司,股权就好比这罐子里的方糖。”她指了指旁边另一碟包着糖纸的高档软糖道,“二级市场的股票就好比这些有糖纸的软糖,它们因为拥有柜台,所以可以被自由买卖,假如罐子里的方糖也想上柜台,该怎么办呢?”

她拈起一块方糖,然后拿起一颗软糖,将它的糖纸剥开,将里面的软糖倒进罐子里,再用外面的糖纸将手中方糖包裹好,然后在指间晃了晃笑道:“现在,这块方糖就可以上柜台买卖了,这就是ipo借壳。”

曲择林接过她手中包好的那块方糖问:“那么定增跟此有什么关系?”

许多指了指盘子里的糖:“假设软糖公司有100股,每块1元,它想收购方糖,方糖也估值100元,但软糖公司没有钱,它就向方糖公司又或者当中能提供资金的糖纸公司定向增发它们的股票,把公司的股票从100股扩充到200股,用那多出来的股票来换取方糖公司的资产。所以从某种角度讲,通过定增的方式其实同样可以实现一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股人的转移。”

“真是好办法。”曲择林低眉,将手中包好的方糖丢进了托盘里,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也就是说,他们有人在做某家上市公司的借壳生意或者定增生意。”

许多贴着他的耳朵很小声地道:“你还是个新人,不要随便打听这种敏感的消息。”

她吐出来的气息喷到曲择林的耳垂上,令他的肌肤有一丝痒意,脸莫名地就热了,可是那种异样的情绪没能维持多久,曲择林就听见了大厅一侧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他的情绪瞬时冷了下来,转过了头,目光投向了走廊,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五十多岁穿中式装的男人出现在大厅所有人的面前。

大厅里的人,无论是坐着,靠着,说话的,谈笑的,都同时停下交谈站起了身。曲择林知道,这位大概就是许多口中神秘而最有势力的……那位整个东部私募界最大头狼的吴老爷子了。

比起老爷子这个尊称,他的年纪并没那么老。个子只能算中等,相貌乍看也很平平,披了件烟灰色的中装外套,里面是白色立领衬衣,一切都很平淡,但他站在那里就无人能忽略他的存在。面对满客厅人的慌乱,他的态度闲适,仿佛这里不是个聚会厅,而只是他私人的客厅。

曲择林感到了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压力,他微微挺直了背脊。

“走!去见老爷子。”许多将曲择林拉到了跟前,却只是安静地等着那位吴老爷子跟旁人的叙话结束。

吴老爷子叙完了话,转过头来上下看着许多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连我也骗。”

许多立即大叫冤枉,吴老爷子含笑道:“你明明跟我说来的是你跟你爸爸,结果要来的不是你爸爸,而是你男朋友。”

“我这不是向您汇报我人生的重大进展嘛,说真的,连我爸爸都还没给他瞧呢。”许多拉了拉曲择林,“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我最最尊敬的吴老爷子。”

“噢,那我可是很荣幸。”吴老爷子笑着将目光投向了曲择林。

“幸会,曲择林。”曲择林迎向他的目光,伸出了手。

吴老爷子眼里透着丝审视的笑意,伸出了手:“吴哲。”

曲择林握住吴哲的手,能感觉到从那只手上散发出来的凉意,吴哲也微笑着感慨:“年轻人的手就是热,我以前的手也很热,但是现在年纪一大,气血就不足了。”

他说笑着示意曲择林在一处茶座旁的沙发上坐下,许多坐在吴哲身边笑道:“吴老爷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您年轻着呢!”

吴哲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不老,也被你吴老爷子长,吴老爷子短的给叫老了。”

“我那是对您的尊称,可不是指您的年纪。”许多笑着给吴哲倒了一杯茶,又给曲择林也倒了杯茶。

吴哲笑道:“我看你们刚才在窃窃私语,在聊什么?”

“您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不聊了,您怎么知道我们在窃窃私语?”许多诧异地问道。

吴哲笑道:“你们两个人站的位置离别人那么远,当然是为了说悄悄话,怎么,有了男朋友就嫌弃你家吴老爷子了?”他虽然是在同许多说笑,眼睛看着的却是曲择林。

曲择林微笑着回答:“其实我们说的东西,可能说出来会让吴老爷子有些不高兴。”

许多吓了一跳,连忙给曲择林使了眼色。吴哲却笑着提起茶壶,将几个杯子洗了洗:“说出来听听,才能知道我会不会不高兴。”然后他又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曲择林,“想喝一杯好茶,净杯的程序是少不了的。”

“老爷子是嫌弃我倒的茶。”许多嗔怪道。

吴哲摇着头道:“不,不,我不是嫌弃你倒的茶,而是你倒茶的程序不对。”

曲择林饮了一口杯中的茶:“好茶。”

吴哲看着曲择林微笑着点了点头:“即使我不高兴了,那也未必是件坏事,我已经很久没因为什么话而不高兴了。”

曲择林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们在说那些被炒作过的股,那些最终因为虚假信息而被套在里面损失惨重的股民。”

许多万万没有想到曲择林会开口说这个,她一时之间都顾不上给曲择林使眼色,吴哲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这才微笑着说:“这种指责司空见惯,总有人说我们捣乱了市场,损害了股民的利益,然而他们却忘了一件事,股民的利益从何而来?”

他看向了许多,许多想了一下:“当然要从股价的上升中得来。”

吴哲回答道:“归根究底,是从市场中来,但无人能从一摊死水中获利。要想获利,就必须让市场先活跃起来,就像北美洲的一场龙卷风,需要亚马孙森林里一只蝴蝶振动翅膀,就像一群沙丁鱼需要一头鲶鱼才能保持活跃。”

他微笑看着曲择林:“从小处看,是有一部分股民会因为我们而受到损害,可是市场会因此保持活跃,有更多的股民从中获益,并且还会惠及我们的经济。”他反问道,“难道这不就是正当利益吗?”

曲择林沉思了一下才微笑道:“我倒觉得您这番话不像是蝴蝶效应,也不像是鲶鱼效应,更像是……‘broken windows theory’。”

吴哲看了一会儿曲择林,这才转过头对许多肯定地道:“你很有眼光。”

许多打开车门,曲择林却说道:“天色不早了,我来开吧。”

“你还是个本本族吧,晚上开车行不行啊?”许多随即想起,曲择林上次也是晚上开着车来找她,于是便将车钥匙丢给了他,“好吧,你开车。”

等上了车,许多拉过保险带才问:“你刚才说的那句英文什么意思?你跟吴老爷子打的什么玄机啊?”

“broken windows theory——破窗理论,它的意思是说,假如你破坏了一扇窗户,那么新的玻璃就会被需要,玻璃工人就会有收入,同时维修工人也会找到活干。”

许多眨了下眼:“听上去有些道理。”

“可结果是,在经济利益到来之前,这破窗户就会先引来更多人的破坏欲望,有更多的窗户会被打破。因此破窗带来的不是经济,而是社会秩序的失衡。”曲择林淡淡地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吴老爷子的那番话不是经济学理论,而是犯罪学理论。”

许多半张着嘴巴,感慨地道:“曲择林,你可真够胆,你知不知道,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吴老爷子说话。”

“是嘛!”曲择林的嘴角微弯,“凡事总有例外吧。”

许多看着曲择林不说话,曲择林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害怕了?要不要跟我划清界限?”

吴哲站在窗口看着宾客们离去,这些人来了走了,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太多的人在聚会中风光一阵,又从此销声匿迹,很多时候吴哲觉得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看着财富把这些人送入天堂,又把他们送进地狱。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站在一个更高的地方在俯视着他们,因为那些会危及他们的风浪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他却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与人走楼空的寂寥。

“老爷子,那个年轻人有什么特别吗?”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人问道。

“你知道他是谁?”

“不是许家那个小丫头的男朋友吗?”

“他就是接替史蒂夫的gorden林。”

中年人吃了一惊:“许多怎么就这样把他带过来了,万一……”

“唉,慌什么?也不是什么坏事,总要见面的,不是吗?不过看起来他并没有史蒂夫那么容易合作。”

中年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之色,方才所有走了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去年在海外损失了巨额资金,而眼前很多项目的承兑期将至,他们正面临着巨大的违约风险,而其中第一张可能就是与摩恩的合约。

“假如他不合作那该怎么办?”他问。

吴哲看向窗外笑道:“不要急,年轻人总有弱点。”

喜欢麻雀与凤凰的战争(全二册)请大家收藏:()麻雀与凤凰的战争(全二册)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