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百年桑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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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辛在一处新开的高档楼盘前,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上前取了一张海报,将它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宋范范最近跟梅辛闹不愉快,从单位里拿了一只vip客户的水晶钥匙扣赠礼来向她献殷勤,他将梅辛的钥匙从包里翻了出来,随带着将那张海报也给翻了出来。

“这个楼盘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宋范范拿着海报有些忐忑。

梅辛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擦着手上的水:“本来也不是让一般人买的,我是替许多拿的。”

“许多要买房子?”

“如果要结婚的话,当然要买婚房了。”梅辛回答。

宋范范诧异地道:“许多要结婚了?跟谁?”

梅辛拿过海报:“你就别打听了。”

“她要结婚,她跟她的那位自己不会看房啊。”

“我就是帮他们留意一下,房子要比较开发商、交通、地段、绿化,最后还要看配套,跑起来挺费时间跟精力的。”

宋范范凑了过来小声地问:“是不是姜珬?”

“都说了别打听。”梅辛不理睬他,宋范范悻悻然地缩了回去,拿起笔记本刷起了网游。

梅辛平日里总会因为他浪费时间,不求上进而不悦,今天却格外心平气和。她展开海报,很有序地将这个楼盘的名字填写在一张表格里,这个表格细致地分类着她刚才说过的那些要点。

客厅里,范珍打着毛衣说:“我今天去银行看过了,欧元又涨了呀!”

宋父在旁边替她削着苹果赞同老妻:“现在美国经济危机,美国不景气,大家肯定都换成欧元,欧元有得涨了。”

范珍的心情曲线就跟欧元k线图一般,欧元涨一天,她的心情就高扬一天,连带着看周围人的目光都宽容了几分。

梅辛将表格填好,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内容,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许多。

那天梅辛正在房里背英语单词,左妈妈大喊了声:“梅梅,那个卖菜的又来了,咱们快点去抢!”

巷子口时不时会有郊区的农民挑担来卖菜,价钱要比菜场便宜不少,往往一出现,里弄的老阿姨们就会一哄而上,先将卖相好的菜抢到篮子里。

这天来的菜贩是卖黄瓜的,梅辛替左妈妈挎着篮子,两人一买一提相互配合,饶是如此,梅辛还是被刁钻又手脚麻利的申城老阿姨们推搡得头昏脑涨。

“我只听说有人囤西瓜的,没听说过囤黄瓜的,吃不掉会坏的。”

梅辛寻着声音抬起头,就见台阶上站着个梳马尾辫的女孩子,她双手抱臂站着,脸上带着真切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居高临下地微微弯腰看着她们在台阶下抢黄瓜。

左妈妈有梅辛提篮子,比别人多出一只手,抢了不少鲜嫩的黄瓜在篮子里,连声笑道:“吃得掉,吃得掉。”

“就算吃得掉,反正过了今天就不新鲜了,你们到底在抢什么?老阿姨,把你们的腰闪了就划不来了。”

这个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将梅辛藏在心中的腹诽每个字都说出来的女孩子就是许多。左妈妈丝毫没有介意她的话,反而拿着篮子给许多看里面的黄瓜灵不灵。

这种坦然到随心所欲的态度让梅辛感到放松,可是不管她有多么羡慕,许多只能是许多,就像她也只能是那个满心腹诽却在台阶下抢黄瓜的梅辛。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而心想事成地活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是真谛,凡人不过都是碌碌的麻雀,飞得再高也飞不过九重天,更别提生活的暗处里还到处都是防不胜防的弹弓。不断地修正自己的目标,挑个性价比最高的将来,这才是人生的智慧。

好比眼前,许多想要的是曲择林,然而她的最佳选择其实是姜珬。

梅辛将那张表格折叠好放回包中,拿过旁边的书籍看了起来,宋范范见她写完了,又按捺不住好奇地凑过头来:“姜珬,对不对?”

他见梅辛不答,便自顾自地道:“姜珬人是不错,只是做事情太磨叽了一些,我要是许多,就会喜欢上别人。他也不想想,从来只有马拉松的婚姻,哪有马拉松的爱情。”

梅辛以为宋范范知道了点什么,转过头见他只是在专心地下副本,像是说了句无意识的呓语,却又一言道破了真相。

姜珬办生日宴会的地方离左小西家不远,据说当年许多来参加他的第一个生日宴会就是在那里,只不过老地址上的卡拉ok店如今变成了中式私菜馆。

“我看见姜师兄藏了很多花球在后面。”左小西偷偷跟梅辛说。

梅辛大致能了解姜珬的想法,假如许多今天给予的是肯定的答复,姜珬就会把这里重新布置,办成订婚宴。能在曾经开始的地方缔结一生的盟约,这大概足够让每个女人铭记一生。

只是许多还没有来,连擅于统计的梅辛都无法推算出她到时会给出的答案。左小西懵懂却心又所感地问:“姜师兄今天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吧?毕竟多多刚跟曲择林掰了,这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啊。”

“别瞎想了,那是明天别的客人订婚宴要用的。”梅辛立即否定了左小西的猜想。

假如许多到时的答案是否定的,那就让这个没能实现的浪漫悄悄地掩盖在一场平常的生日宴之后吧,这也许是一个求婚失败的男人最体面的退出。

许多没有开车,而是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她插在衣服口袋里的一只手将一只珠宝盒来回地在掌心里转了无数个圈。路边的巷子往往白天也不见得有多么艳阳高照,里弄的竹竿上晾晒着衣服,甚至菜干,静悄悄地向路人展示着这条老巷子的人烟味。

随着“吱呀”声,一条狗从一扇门后蹿了出来,后面跟着穿了件黑色休闲毛衣的曲择林,许多顿住了脚步。在这个悠悠烟尘味的黄昏中,他们在这条巷子里再次狭路相逢。

两人对视着,当中夹杂着毫无芥蒂的何保全,它比之前活泼了不少,向许多摇晃着尾巴,如果没有曲择林手里的牵绳,相信它还会扑过来表达一番思念之情。

然而只是一瞥,许多低下了头,径直从曲择林与何保全的身旁擦肩而过,留下了沉默的曲择林跟略有些困惑的何保全。对于狗来说,它与人每一次相处都是在向前递进亲密,许多想何保全大概无法了解人与人的关系不但可以递进,还可以倒退,甚至可以终结。

“多多怎么搞的,现在还不到。”左小西望眼欲穿时,许多走进了菜馆的门,姜珬微笑着迎了上去,梅辛暗自松了口气。

“你们都来了。”许多说道。

左小西责怪道:“当然,就差你了,你怎么搞的,让寿星等,我主持公道,等会儿你一定要罚酒三杯。”

“没事,这天都还没黑呢。”姜珬笑道。

左小西开口道:“我可是饿了。”

姜珬招手私菜馆的老板:“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开饭啦。”左小西开心地拿过一瓶酒,众人正要入座,就听见有人气急败坏地道:“等等。”

梅辛转过了头,就见白雪黑着脸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她先是扫了一眼私菜馆,或许是见私菜馆里的人并没有她料想得那么多,呼吸才算稍缓,梅辛却从白雪的脸上看出了她想要一次性解决事情的毅然决然:“我不同意。”

姜珬急步走上前对白雪道:“妈,你先回去,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我自己的儿子要开订婚宴,我这个当妈妈的既没有人来征求我的同意,也没有人知会……”白雪一脸沉痛,“小珬,一个好女孩子,真心想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她是会先想办法来博得他母亲的好感的,而不是让他去背着自己的母亲跟她结婚。”

“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她跟别人好不成了,才拿你来当垫脚石,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媳妇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白雪情绪激动地道。

梅辛上前缓和气氛地道:“姜伯母……”

可是她刚开了个头,白雪就打断了她:“你叫谁伯母?我跟你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伯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打着许多的幌子过来接近姜珬,你当别人都是瞎子。”

梅辛脸瞬间就涨红了,姜珬也怒道:“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白雪冷笑,冰冷而无情地道:“一个有夫之妇,心里头转的是对其他男人的念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冲许多有你这样的亲密友人,我都不会要她当儿媳妇。”

梅辛的脑海里有无数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但它们好像一起挤到了咽喉处,任她用尽全身力气,脸憋得通红,但是舌头好像打了结似的无法说出当中的一句。

左小西被眼前的情景给吓蒙了,只得拉着旁边的许多,反复地念着:“多多,多多,怎么回事啊?”

许多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珠宝盒:“这些天其实我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开口……”

姜珬脸色微白地道:“我不着急,你可以不用今天就回复我,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甚至可以……一直考虑下去。”

许多看着那只珠宝盒道:“要说我没有想过接受盒子里的戒指,那是说谎骗人的。我有想过,戴上这个戒指,嫁一个了解我且爱我的人,做对相敬如宾,配合默契,人人称羡的夫妇。可是,我突然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跟人微笑着谈起你看上了另一个女子。”

姜珬急切地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害怕你会喜欢别人,是害怕我的不在意。”许多抬起了头,清晰而明白地道,“所以并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没有那么爱你,所以不能够嫁给你。”

她打开了珠宝盒,露出里面粉色的钻戒:“这是只漂亮的戒指,你应该送给那个,急切想要得到它,愿意为之付出一生,为你生儿育女,会全心全意爱着你,你也全心全意爱她的女人。我觉得人如果还有一丝机会,都该去选择为相爱而结婚。”

许多拉过了姜珬的手,将那只珠宝盒放到了他的掌心。

梅辛看到那只粉色钻戒的瞬间,所有郁结在喉口的话都化成了云烟。她忽然明白白雪是对的,没有人是瞎子,有的只是她这个掩耳盗铃的人。因此姜珬才会暗中替换掉了订婚戒,仍然选择将这只有着直接表达、直白浪漫的粉色钻戒给了许多,而不是她喜欢的那只代表着含蓄感情的白金戒指。

因为由始至终,他想要求婚的人都是许多,根本就没她什么事。

梅辛走出了私菜馆,她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就像她能行走在这个大都市的每一条马路上,但路边没有属于她的一寸地。即使她想要像左小西那样,寻求一场玻璃窗外假想获得的快感,她也做不到左小西那种收放自如,与人无尤的磊落。

她能做到的,不过是在日落之后,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江边台阶,看着这座城市里最迷人的景色。隔了一会儿,却有人坐到了她的身旁,梅辛转过头,见是许多。

她吸着夜色里从江边飘来的水汽问:“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一天里会换三种口音,跟同学说当地方言,跟老师说普通话,回家跟爷爷奶奶说宁波话。小西比我还不幸,她要换四种,因为她奶奶是苏北人。”

许多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地上:“不管你从哪里来,最后你都会变得要精明,要脑瓜子灵活,要体面,别人的眼光怎么样不太在意,重要的是自我感觉要好。”

梅辛轻笑了一声,许多也笑道:“所以无论你是谁,从哪里来,这座城市都会把你变成这里的人,而能像我这样保持一点与众不同的,那是很凤毛麟角的。”

“你自我感觉是真好。”梅辛揶揄。

许多转过头道:“梅辛,你知道的,我不会同你分享钞票,不会同你分享爱情,不会同你分享房子,车子也不会,但是我的人生可以……我愿意同你分享我每一点喜怒哀乐,你可以提意见,我有时接受,有时当没听见,反过来你也可以。来到这座城市,除了变成这里的人,希望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收获。”

梅辛觉得眼泪在上涌,她掩饰地侧了一下头:“说得这么感人,可真不像你的水平。”

许多感慨:“可是打了好久的腹稿。”

两人笑了起来,靠在一起抬头看灯塔,左小西抱着三个杯子跑了过来:“关冬煮来了,关冬煮来了。”

许多跟梅辛接过了杯子,吃了几口,左小西一掌拍在自己左手上:“有没有搞错,这还没到五月,就有蚊子了。别的不说,申城的蚊子真是蚊子里的战斗机,春天来就生,冬天还不死,不管刮风下雨,见缝插针就抽一口,比我还像当地人。”

说着,三人都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许多笑说:“别人当蚊子是要怕巴掌的,你不用怕,你隔着玻璃呢。”

许多回到家中,已经快十点,人却全然没有睡意,她翻身起床坐在电脑前打开了m软件,现在正是某些炒汇玩家一天刚开始的时候。

她无聊地跟相熟的汇友886聊了几句,这个汇友喜好固定做下午欧洲盘,对于晚上行情较大的美洲盘反而不是太有把握,于是问:“今天晚上的欧元你怎么看?”

“一小时图在震荡,昨天就是下面那个点位反弹,下面支撑力强,到点就做多吧,反正大趋势是欧元在走强。”

“我也是这么想的。”

“欧元的趋势不是走强,只是阶段反弹。”突然有人插了一句。

许多看着那句冒出来的话,是一个陌生的id蓝猫,她回道:“这跟我的结论有什么区别?”

“很大的区别,代表着完全不同的趋势,因为欧元不是走强,而是震荡下行。”

许多打字道:“震荡能看出来,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它是震荡下行,而不是震荡上行,你未卜先知啊?”

汇友886也插嘴道:“是啊,美元实行货币宽松,经济形势也疲软,欧元兑美元怎么会是震荡下行呢?”

“因为美元是个已经引爆过的炸弹,而欧元是还没有引爆的,一个已经引爆过的炸弹,跟还没有引爆的炸弹,如果给你们选择,你们会选择站在哪边?”

许多道:“这么说来,所有的经济体都藏着炸弹,那我们是不是都该买已经炸过了的美元?”

“有些炸弹是可以通过时间将它分解的,可是欧元是颗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炸弹,就像你们所说美元在实行货币宽松,经济疲软,那么欧元为什么不是一路高歌,而是在震荡呢?那是因为它在更高级别已经不被人看好,即使市场上的信息是不对称的,但也不需要未卜先知,因为你打开月图,你就会发现欧元的天花板正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