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对于月山而言,这个孩子几乎是一种精神寄托。人活着总要有些念想,可能让月山的念想的人尽数西去,他的存在能够提醒月山活着还有意义。我偏头看了月山一眼,他的脸上写满死气,眼神中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生机。“你应该不会做傻事吧?”月山摇了摇头,偏过头来朝我轻轻笑了笑,可那笑容看在我眼里却和白蜡一样渗人。“那些人没死光,我这条贱命就有用!”月山呵呵笑着,可语气之中的森然却令我心头泛冷。我和他就这么走着,一直走到珠城郊区树林内月山才把他放下。我暗暗咽了口唾沫,两个小时的路程,手上还抱着一个人,即便是我都会觉得吃力,可月山却仿佛没事人一样。都说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感受不到疼痛和疲惫,也许他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他盘着腿坐在尸体身边一动不动,像是老僧坐定一般。“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他?”月山沉默了很久,苍老手掌颤巍巍得贴在青年脸上微微摩挲着他那满是鲜血的眼眶,“烧了吧,这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从记事起便在黑月门,说是子弟,其实更像个打杂的,他在道术上没有天赋这也是没办法的。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回一趟老家,将他的骨灰葬到祖坟山上。”我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压着一块卸不下去的石头。这世间饱受折磨的往往是善良软弱之辈,越是温柔越是容易受欺负。“恩?”就在这时月山口中发出一声惊疑,我循声望去,他的手指居然深深陷入月易的眼眶中,鲜血不时从指缝中溢流出来,那吱吱吱的声音令人不由得皱眉。“你在做什么?”我有些不悦道。他没有回答我,仍用手指在月易的眼眶之中不断揉着。我心里感觉不对连忙在尸体的另外一边蹲下身去细细查看,月易的死相十分凄惨,脸上身上满是伤疤,那些伤疤发黑发臭,散发着十分浓郁的鬼气。是被鬼杀的?终于他停下来了,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朝外扯着,他的手指似乎夹着什么,我凝目望去那竟是一根木刺!木刺很长,上面满是鲜血和一些渗人的人体组织,估计还有脑髓存在。恐怕真正要月易性命的就是这根木刺吧。我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木刺的样子终于完全显露在眼前。是桃木!不仅如此,桃木上还带着金色残漆,这就代表着这根木刺不是树上的。我和月山对视一眼,皆是想到了一样东西:道士的桃木剑!“看来你的徒弟不一定是被鬼魂所杀,”我冷声道。月山点了点头,手掌微微攥紧,再次摊开手那木刺已经深深陷入肉中。他要用这疼痛烙印徒弟的死!我问月山准备怎么办,但他却一言不发,只是眼神冷冽得瞪着手中的木刺。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木刺拔出扔在月易身上,缓缓从兜里面掏出火折子。深秋天气干燥,星星火光触碰到他身上的棉衣很快就燃出大火。火势趁着夜风越吹越旺,灼热的温度让我不由得退后几步,可月山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星火燎焦他的衣角。火光将他那张苍老脸庞却衬得阴森,月山如今的气息仿佛回到了初识的时候。“这些债我会一笔一笔记在心里的,”他突然开口道,然后慢慢扬起脸,看着天空中已被黑云遮住的残月,“道士恐怕要面临一场浩劫。”我点了点头轻应一声,竟感觉自己后背泛冷。该是凛冬将至……第二天一早月山便来到了珠城分门,眼圈泛黑看样子是一晚上没睡,不过神色不再像昨天那般愤怒,只是多了几分冰冷。他递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报名表,上面写着一行烫金字:黑月门宗门子弟考核报名表。我不由得莞尔得耸了耸肩,弄得倒是煞有介事。“你填好这张表我待会带过去,过两天就会有人通知你参加考核。”月山揉了揉眼睛。我问月山知不知道考核的项目,他点了点头,“弟子考核一直都是地字辈长老安排,我是地字辈第一人自然知道里面的门道。以往历年考核都只有一项:画符。这是道士的基本功,按照画出道符的难度和等级辨别你是否合格。一般而言是镇宅符和驱阴符,要求三分钟之内每一样必须画好一张,而且能够正常使用。只要通过就可以进入加分环节,比如你额外画一种道炎符便能加分,上限三分。”“加不加分有什么说法吗?”月山点了点头,“考核通过只是代表着你能进黑月门,要是之后表现不合格随时会被踢出去。但若你能加一分就可以免除被踢出去的危险,加两分可以成为外门子弟,加三分可以成为核心子弟。”我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那岂不是会画五种符谁都能成为核心子弟?”月山苦笑着摆了摆手,“哪有这么容易?这分数加不加由主考官一个人说了算,而加分环节的主考官一般而言会选出一个天字号长老担任,那些老东西眼光多高?第一分不难加,道炎符就可以。但是第二分和第三分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点了点头,这种考试方法无疑有弊可做。不过黑月门枝繁叶茂,阴宗的子弟没有不想去的,哪怕人家摆明了要签霸王条款,考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黑月门才是制定规则的人。我暗暗颔首,心里有了点数,但抬头却看到月山的脸色并没有多轻松。“怎么了?”我心里微微一沉,恐怕他还有别的话讲。月山叹了口气,“若是按照往年考核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是今年可能不太一样。往年到这时候试题早就拿到手了,可今年仍然是保密状态,这里面恐怕会藏猫腻!”闻言我只是耸了耸肩,这一点月山已经和我说过,我知道他的意思仍是希望我三思而后行,但哪怕黑月门给我准备的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