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颔首,跟上了李砚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快到枕风院门口时,琳琅忽地开了口,神色平静地问道:“李砚,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将我带到燕京,究竟图什么?”
李砚收了伞,听了她的话安静了片刻后,唇畔缓缓吐出两个字:“自由。”
琳琅将那双明亮的眸子在瞬间迸发出的光芒收入眼底,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她回过身去,朝早已落在身后的闻秋伸出手,道:“秋儿,莫跟丢了。”
李府的下人们总是将客人伺候得妥帖。在李砚的刻意安排下,琳琅与闻秋的膳食都是由丫鬟送到院落中来。除去被派来贴身伺候她们的几个丫鬟之外,自李砚走后,她们未再见过李府的任何一人,包括李砚在内。
李家的老爷,李家那些夫人小姐们,她们一个都未曾见过。
入夜之后,原本就安静的李府愈发的安静,琳琅站在房门前,望着外头的雪景,除却门口那两盏在风中微微晃动的灯外,黑夜笼罩在一片雪白之间。
这场雪让燕京城一片银装素裹,本该热闹的夜市也变得萧条,才戌时初,路上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
一辆马车在并不深的浅雪地中不紧不慢地前行,赶车人叱喝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宁静。约摸过了两刻钟,马车终于到了皇城的中和门门口。赶车人跳下车,撑起了油伞,替而后自马车走下的人遮挡住雪花。
“见过右相大人。”
中和门门口的守衞见了来人,纷纷行礼,因上头早有吩咐,未敢多加阻拦便放了行。
望苏朝那些侍衞微微颔首,后朝赶车人说道:“伍四,你在外头候着。”
过了中和门,早已等候许久的太监福禄见到望苏,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道:“大人您可来了,皇上早已等候多时了。”
“公公辛苦了。”望苏嘴角一勾,忽然蹲下身去又站起,手中多了一块上等白玉佩,道:“我并未佩戴白玉,这玉,想是公公掉的吧?既是公公的东西,可要收妥了。”
福禄也不客气,收了玉佩后愈发的眉开眼笑,道:“多谢大人帮奴才找回玉佩。”
望苏但笑不语。
雪似乎越下越大,两人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在皇宫里头绕了好一会儿后,福禄领着望苏来到了御书房门口,书房里头早有人等候在内。
经过通报后,望苏方缓步进了门,行礼,道:“微臣望苏给皇上请安。”
“平身,坐。”一身龙袍的大毓朝皇帝景珣正在批阅奏章,未抬头,吩咐伺候在两旁的太监,道,“你们都出去吧!”
两旁的人都跪安退了出去,待书房内只剩下他与望苏二人后,案桌后的景珣方抬头,盯着望苏瞧了片刻,淡淡地问道:“人呢?”
“在李家。”望苏答道。
“这一路上辛苦了。”景珣撂下手中的笔,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是臣分内之事。”望苏回起话来一板一眼。
“这儿并无外人,你与我说话无须这么拘谨。”景珣瞥了望苏一眼,起身步到他面前,面色忽地变得凝重,道,“望苏,她的安危可是托付到你手中了,你莫辜负了我的期望。”
“望苏自当全力以赴。”望苏立誓,却又有些不解,迟疑片刻后问道,“皇上为何不直接将长公主迎回宫?”
景珣转身步向书桌,书房内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望苏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望苏原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过了片刻后,又听到他开了口,“人在外头一旦有了牵挂,自然就回不了家。你莫忘了她在川州待了近八年,和那男人在一起生活了近八年。”
景珣在案几后坐下,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望苏只看得到他的面容,见他面色如常,猜测道:“皇上可是想毁了闻家?”
毁掉闻家,其实并不难。
“望苏,有些事,做得再巧妙也总会有迹可查。若闻家真的毁了,阿姐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想不到是谁干的呢?”景珣紧握的拳头松开,手指轻轻地敲着椅子扶手,嘴角微微勾起笑,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我……不会给阿姐怨恨我的机会。”
“臣明白了。”望苏闻言,沉默半晌后,抬头,道,“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哦?我这心中也想了一出戏。”景珣挑眉,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后递给望苏。
望苏看了纸上的字后,将那张纸折好收进了袖子,微微勾起了嘴角,道:“皇上与臣想到一处去了。”
“这事,就交与你了。”景珣再次拿起笔,翻开桌上的奏章,道,“也没别的事了,你也回吧!”
“臣,告退。”
望苏跪安后退出了御书房。他出了书房后,景珣瞥了被关上的门一眼,无心再批阅奏章,撂了笔后起身挑了挑灯芯。
火焰在瞬间明灭了一下,随即跳出大大的火花,映红了景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阿姐,待我断了你的后路,你自会回到这儿来,这儿,才是你的家呢!
“皇上。”
太监福喜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头响起,打断了景珣的思绪。
景珣沉声问道:“何事?”
“云妃娘娘派了人过来,说为您准备了燕窝。”
景珣想了想,出了御书房,道:“去云妃那儿看看。”
景珣在去往云妃寝宫的路上遇上了正欲去御书房的云妃。
云妃盈盈走到了他面前,身后跟着两名宫女,其中一名手中端着一盅燕窝。她身着浅绿色宫装,一头青丝简单地挽起后用金簪别好,偶有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她的面容,徒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今日下了雪,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些衣裳,冻着了怎生是好?”景珣见了她,面色在瞬间变得柔和,上前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感觉自她的手中传来,让他不由得皱了眉,道:“怎么又这么冰?”
“奴婢见皇上这几日不大舒坦,特地炖了燕窝。”云妃面色淡然,道,“正欲去御书房,不想在路上便遇到了皇上。”
“朕不是说过了么,你不必自称奴婢。”景珣牵着云妃朝她寝宫的方向而去。
到云妃的寝宫后,让人往炭盆里添了炭,待室内温暖了些后,笑道:“朕许久未曾听你抚琴了。”
云妃见他这般说,便让宫女抱了琴上来,道:“奴婢献丑了。”
景珣坐在榻上,端起燕窝小口喝了两口后放下。云妃拨动琴弦弹奏出美妙的乐章,他便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看着云妃弹琴时散发出的光彩,他的神色愈发的柔和。
这样的眉眼,这样的姿态,确是和记忆中的专心看书的阿姐有八分的相似。
他的嘴角不自觉染上笑。
阿姐,你总会回到这儿,回到我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