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看着她那模样,心头叹了口气,如今的素衣与从前的素衣到底是不同了。她确实还念她们之间的情分,但这楚敛,她断然是不会去救的。
楚敛已然成了景家人心头的一根刺,既有机会拔出,她势必不会放过。更何况,此事事关恒凌,她不会去插手。
让宫女送走了素衣后,琳琅揉了揉额角,吩咐明素道:“若以后再有楚少夫人的拜帖,就不必再递呈给我了。”
明素应了声,琳琅见四下无事便让她先退下。她走时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恒凌,恒凌不甚介意,绕过她走向琳琅,道:“阿姐,我来时碰巧撞上了楚敛那老狐狸的儿媳妇,她可是来求你救楚敛的?”
“是啊。”琳琅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责备道,“你何时遇刺我竟一点不知,没伤着吧?”
恒凌摆了摆手,道:“一点轻伤,如今早好了。阿姐那时远在西南,我怕你担心便没让人告诉你……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别耍嘴皮子。”琳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挥手示意周遭的宫人退下,在四下无人之后,问道:“那楚敛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轻易让人抓着了把柄?”
恒凌道:“那日我遇刺后,见到秋家家主,他为我卜了一卦,顺着他给的提示,这才子得证据将楚敛下了狱。”
琳琅听了 顿时释然。她本有些担心是恒凌有意陷害于楚敛,却原来是秋无心所为。
恒凌忽然想到了 什么,讨好道:“阿姐,我今日帮你买了燕京城最有名的钱氏酸梅,你要不要尝尝?”
琳琅拗不过她,便让宫女端了上来,尝了一颗,酸酸甜甜,口感极为不错。恒凌见她喜欢,也跟着开心。
又取了一粒酸梅放人口中,琳琅含糊道:“这两日,子衡也该到京了。”
她的话让恒凌嘴角的笑容隐去,复又笑开,道:“是啊,就要回来了。”
盛夏,任子衡自青州班师回朝。
去时的二十万大军,归京时只余下八万余人,城外迎接的队伍中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时间,笑声夹着哭声响彻天宇。
任家军抵京这一日,楚敛正式被刑部定了罪。至此,大毓朝权倾朝野的左、右二相终于都垮了台。
丢了西南十二州的大毓国力仍不可小觑,故而目前尚无外敌敢轻易进犯。
虽无外患,却有内乱,左、右二相相继垮台后,大毓朝中混乱不堪,恒凌渐渐掌控不下当前的局势,不得已又将所有的事都压到琳琅的身上。
朝臣又开始不断上折子,要求她废景殉后登基为帝,许多事一波接着一波,将琳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怀孕之后的琳琅极端嗜睡,加之夏日炎热让她整个人显得昏沉而墉懒,许多事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她的心底忽然冒出个奇异的念头,那念头像粒种子在她心裏生根发芽。
晚膳时分的云霄殿,去了几分炎热,多了几分清凉。
传膳之前,景珣一个人在殿内研究棋局。内侍尖细的声响忽然之间划破了宫殿的寂静,在宫中四处回荡,让他心头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片刻后,便见琳琅独自一人来到他的身边。
景珣轻巧地将心中的那几分柔软收起,睨了她一眼,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道:“真是稀客。”
这话听在琳琅耳中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她尴尬一笑,自己寻了位子坐下,道:“我是特意来这儿陪你用膳的。”
话虽是这么说,景殉却不大相信。
待他摆弄完棋局再看琳琅,只见她坐在椅子上打起吨来,面色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
嘱咐宫人传膳之后,景殉推醒了琳琅,道:“不是来陪我用膳的么?”
琳琅秀气地打了个呵欠,道:“是啊,可命人传膳了?”
景殉点头,与琳琅一前一后地在膳桌人了座。
宫人一样样地上菜,琳琅其实没什么胃口,没怎么动筷子。景询吃了两口菜后,放下了筷子,脸色微有些不悦,道:“来陪我用膳,却吃得这般勉强,阿姐这是特意来寒掺我的?”
“怎么会,只是近来天热,没多大胃口。”琳琅忙动了筷子,勉强夹了几口菜放人碗中,却也未吃下多少。
“阿姐有事不妨直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的?”景殉的不悦已然形于色,冷笑道,“让你陪我用膳当真是勉强你了。”
琳琅咬了咬唇,屏退了四周随侍的宫人,汕汕开口道:“阿殉,你既是一国之君,明儿起批阅奏章这些事还是你自己来处理吧!”
景询闻言眯了眯眼睛,问道:“阿姐腻了?”
琳琅咽下口中的白玉豆腐羹,顺手又舀了一勺送到嘴边,道:“从没喜欢过,又何来腻味之说?”
“阿姐当初不是限不得杀了我吗?”景殉低低笑了一声,将那白玉豆腐羹往琳琅的面前移了些。
“此一时,,非彼一时,你非得与我翻旧账不成?”琳琅瞪他,索性放下了筷子。
景珣见她这般,答非所问,“那么,阿姐可想起我市岁那年你对说的话了?”
淋琅茫然。景珣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她仔细地想了一番,可惜没能想起来。
御膳房的宫人新端上来的是一尾煎得极为精致漂亮的红莲鱼,虽己煎过,外相上栩栩如生,恍若活鱼。
琳琅见它外相极好,便夹了一小块鱼肉到碗中。鱼并无任何腥味,可咬下那松软的鱼肉时,恶心感突然涌上了喉咙口,让琳琅忍不住弯腰呕了起来。景殉脸色大变,以为是那鱼的问题,马上要迁怒于御膳房。琳琅忙将他拦了下来,道:“与御膳房无关,是我自己…… ”
琳琅话未说完,恶心感再次袭来,让她更加难受。
她如此明显的反应让景殉心头那个不好的预感隐约成真,他脸色忽然青白交错,紧紧抓住了她的手,问道:“你怀孕了?”
回答他的是琳琅的干呕声。
“原来阿姐想将一切都丢给我是因为有了身孕。你放心,这皇位你不想要,我更不会要,明日我便下诏禅位于你!想来你也并非特意来陪我用膳的,既然大家都没胃口,便让人将东西撤了吧!”景殉大力甩开了她的手,摔了桌子,精致的餐具在他的熊熊怒火之下碎了一地。
碗盘碎裂的声响让琳琅的脸色越显苍白。景殉狠狠瞪了她一眼,愤而转身离去。纵是他心中有再多的怒气,也不忍去伤害琳琅。
正如夙轩袅所说,有生之年,琳琅永远是景殉的一个劫数。
琳琅这孕吐来得又凶又急,直到胃中再也呕不出东西,她才虚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身子虽缓和了些,景殉却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自有了身孕后,今日这是头一遭孕吐,她也未曾想到会这般的巧合,此行本欲说服景询重新执政,最后还是弄巧成拙了。
浑身无力地靠向椅背,琳琅终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