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还夹杂着异样的琴声,这声音让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他没再开口,直接破门而入,满屋狼藉,就连娘最爱的清风,都被挥翻在地,而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丫头却趴在琴弦之上,痛苦地呻|吟着,脸上又开始渗着血汗。
他反手将门关上,迅速抱起她,眸中满是疼惜。
“你……是不是又动了杀念?”语气里虽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疼惜。
她右手食指的指尖被琴弦划出一道血口,掌心上那触目的血迹已经让人分不清是从血口中流出的,还是她所流出的血汗。她的手微抬,指着清风上的断弦,虚弱地颤着声道:“琴弦断了,琴弦断了……”
“唉……”景升捉住她沾满血迹的纤纤玉手,除了那被琴弦划破的血口之外,却见她手背上及手腕处有着明显的牙印,那牙印之下还微微渗着血,“你……”
疼痛难忍,这傻丫头竟然自伤。
他心疼地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从怀中摸出金创药,轻点其上,再以帕子包好。
“痛……”美仁窝在他的怀中,口中不停地喃喃呜咽着,“呜呜呜……我要弹《月影风清曲》,可是琴弦断了……”
景升以袖将她额上渗出的血珠一一拭净,他抚住她的双肩,道:“你听着,琴音操控的只是你的心,真正需要平静的是你的心,倘若你的心永远不能静下来,就算是我娘在世,弹奏的《月影风清曲》也依旧救不了你。”
“呜呜呜……我静不下来,我控制不住,”伏在他的身前,美仁又开始痛苦地呻|吟,“我的头要裂开了……呜呜呜……好冷……”
“冷?怎么会冷?”抱着她的身子,景升只觉得热,从上到下都是火热的,这三伏的天气,为何她会觉得冷,抱住她的双臂越收越紧,他的下颔抵着她的发丝,轻道,“没事的,像上次一样,挨过去就好了。”
“嗯——”
“不许咬你的唇。”他以手掰着她的下颔,不让她死咬着下唇,“要咬的话,手臂借给你。”他将衣袖撩高,将手臂送向她的嘴唇。
“不要你管我……你离我远一点……”她口中虽这么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中钻,那温暖的源头可以减轻身体上的疼痛,可以驱走她身上的寒冷。
“好,那你就撑着,撑到你不痛了,再一掌将我挥开。”他的唇贴着她的发丝,低声回应。
“会的……明景升……你轻薄我的账……还未和你算呢……”
“叫景哥哥,和你说了很多次了。”他笑着。
“明景升……等我不痛了……我一定要……封了你的内力……找人把你衣服全脱|光了……再在你的身上……倒一桶蜂蜜……把你扔进狗熊洞里……”她一边喘息着,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这个可恶的男人,为何每次都会在她丑态百出的时候出现。
他的笑声低低传来,抱着她的身体也跟着颤动。
这样很好,诱惑着她转移注意力。
“还有呢?”他的唇贴着她的发丝,浅浅地笑着。
“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是很可笑。”
“我这样是不是会吓着他们……”
“嗯。不会的,我让他们都走开了,他们都不会瞧见。”
“我这样是不是像鬼一样……”
“嗯,有点。”
“是不是很脏……”
“还好。”
“让侍书她们准备热水……”
“好。”
“我要沐浴……”
“好。”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这样乱搭着,渐渐地,疲惫不堪的美仁并未坚持到热水来就合上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景升抱着她,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薄被,放下帐幔,转身拾起落在地上的清风。
弦断了两根,琴身之上还残留了点点血迹。
他抱着清风正欲离开,脚下不慎踢着一幅画卷,一旁还散落着一套平时她最常用的银针。放下清风,他一一捡起装好,忍不住对那幅画产生好奇,将它打开,却是一幅雨后海棠图,那颜色艳丽异常,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常用的水粉,若有若无还有一股淡香,这味道倒像是景璇平时用的脂胭粉的味道。
多情思,无情丝。
点点胭脂,碎梦,情缘叹平生。
花落花开辗落尘,声声化伤心,海棠谢。
这幅画是以胭脂画的,莫非就是景璇打碎的那盒胭脂……
他微微皱眉,隔着幔帐看向床内的美仁,嘴角微动,缓缓将画收起,放回原处,抱着清风出了屋子。
次日清晨,美仁只觉得右手心又热又湿,黏黏的,很不舒服,好像还抓着个什么东西。睁开眼,才发现隔着帐幔,她的右手正抓着一个人的手。她瞪大双眸,终于看清了。帐帘缝隙处正露着半张俊朗迷人的面容,而她抓着的正是他的手。她慌张地急忙松开,将那帐帘紧合在一起。
景升被惊醒,轻道一声:“你醒了?”
隔着帐幔,美仁有些尴尬地别过脸,低声道:“嗯。你出去吧,让侍书与奉剑弄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嗯,我让她们来伺候你。清风我已经派人送去修了,不用担心。我先出去了,有事吩咐侍书她们即可。”
景升走了之后,美仁不敢立即下床,直到侍书与奉剑弄了热水进来,待所有都备妥之后才将她们也赶出去,脱|光了身上污脏不堪的血衣,看见身上斑斑点点模糊一片的血迹,整个心都变得很郁结。她跳进木桶里,痛痛快快地将身上洗干净。
衣衫穿戴整齐后,美仁深吸了几口气才出门。
与侍书、奉剑说了几句,美仁得知景升已经离开,她那颗烦躁不安的心总算是平静下来。
看到侍书和奉剑偷笑她,她便不自在,于是道:“昨晚被我……被我扔出去的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回公子,昨夜就请了大夫,只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眼下正在屋子里歇着呢,公子要去看看那位姑娘吗?”侍书道。
“哦……不用了,叫春香、秋香好生伺候着就行了。”美仁淡淡地回应。
在把蓝家的事情解决之前,她是不想再见到蓝希凌了,伤了蓝希凌她不会心疼,伤了自己那可是会要自己的命,至少她没嫌自己活腻了。
昨日,探到艳门的消息让她很恼火,因为那个杀手的名字叫作“素”。女人,妩媚妖娆的女人,名字偏偏叫作“素”,除了那个丫头,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选。她从来不知道怡素会恨她那么深,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若说怡素嫉妒她,她反倒更嫉妒怡素。
若真的是怡素,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悦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子,要上哪儿去?”奉剑跟着美仁。
“明家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去万花楼,叫他们不用派人寻我,在万花楼待着不会死人。”美仁冷冷地说着,快步出了竹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