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赵恒有些不悦,衝着两名碍了他好事的带刀侍衞挥了挥手,让这两个不识趣的家伙退下。
趁势,怡素扭动着身子又向前迈进,柔软的身体在赵恒面前仰面弯下,将口中的花取下捏在手中,以花在赵恒的下颔之处轻佻地迅速点了一下,在赵恒伸手尚未捉住她之前,她便勾着唇角,飞快地逃开了。
就这么轻轻地一点,点得赵恒心中痒痒的。他轻动了动唇,俯在王钦若的耳边低语几句,王钦若一脸谄媚,不住地点头。
美仁看了,在心中暗咒,这丫头知不知道她在挑逗的人是谁?该死的!他们难道是想利用她杀手的身份去刺杀皇帝吗?怡素虽然素来高傲,目中无人,但她聪慧过人,不至于笨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扯上皇室纷争,到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接下这票任务的?
一曲舞毕,怡素便被安排到赵恒的身侧伺候着,众多垂涎怡素美色的宾客,此时此刻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将心中那份赤|裸裸的欲望悉数压在心间。
美仁揣测着怡素的心思,以怡素的个性,美仁始终认为她绝不可能接这票任务,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明经堂或者景升,在座的所有人她都看过,为何独独不见二人?
思绪混乱之间,她的胳膊肘被人捅了几下,她斜睨了一眼,是方才教训那名被她打晕的小丫头的同伴。
“你是新来的?阿兰呢?”那名小丫鬟低声问道。
美仁偏过头,小心翼翼地低声俯在那丫鬟耳边道:“我是新来的,阿兰她脚伤了,不能动,先回去歇着了,让我过来先伺候着。”
“那丫头总是毛毛躁躁的。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符。”
“嗯,小符,放机灵点,待会儿要给各位大人添酒了,可别学阿兰那样,今晚到场的可是当今的圣上,其他的也都是达官贵人,绝对不能出了什么岔子。”那丫鬟压低了嗓音,一副大丫头自居的口吻。
美仁翻了翻白眼。
不一会儿,正如那丫头所说,要为各位大人斟酒。
美仁捧着酒盅,给那些大人们一一斟酒。孰料,其中一位眯着蒙眬醉眼,一只不安分的猪手趁她斟酒时,偷偷摸上她的臀部。她迅速避开,暗暗咬牙,她记下了这张脸,待会儿她一定会废了他这只猪爪。
那位官爷不依不饶,似乎还想占美仁更多的便宜,揽住了她的腰。她忍着怒火,在心中冷笑一声,再抬头,她已然成了一副斜眼歪嘴的模样,双眸的白仁比黑仁还要多,嘴角一直不停地抽搐着,背着灯火,乍看之下,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那位官爷瞧见如此丑陋的容貌,吓得一身汗,人也清醒了,即刻松了手,明明之前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怎么眨眼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他不死心地再瞧一眼,比方才更恶心了,似乎还往他的身上贴来。这王大人不知怎么招的下人,这么丑的奴婢竟然允许她出现在今晚的宴席上。自认晦气,也不敢大声宣扬,他厌恶地将美仁推开。
转过身,美仁便恢复了正常表情。
不知方才是不是那位官爷的举动让那位大丫头瞧见了,她有些吃味,竟安排美仁去膳房洗盘子。哼,这对美仁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她的目光又向怡素的身上瞄去,她答应过悦姨,若是见着怡素,一定会将她带到悦姨的身边。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叫你去膳房的吗?”
自怡素出现,美仁的心思全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回过头,是那个以大丫头自居的刻薄丫鬟。因为不想被人注意,在能自由走动之后,她特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观察,却不想这个丫头这么阴魂不散。
“哦,我正要去呢。”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她低头轻应。
“你磨磨蹭蹭到现在,还在这裏偷窥,不会是安了什么不良的居心吧?”那大丫头仰着下巴,对着她吼道。
美仁低着头,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在那丫头看来,美仁是怕了她了。
“还不快去!”
美仁欠了欠身,迅速转身离开,却听到那个大丫头仍在身后喋喋不休地骂着:“跟阿兰那个小骚蹄子一个样,以为长了一张狐媚脸,就可以到处勾引男人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以为老爷夸赞了几句,就了不得了——”
本想走开算了,但这个女人实在是欺人太甚。在明家待的时间长了,不代表她的猫爪就收起不利了。给她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若是不好好教训她一下,她可是对不起悦姨。
离了不过十步之遥,美仁倏地回转身,扬手甩出,三根银针直射她的咽喉,只见那丫头来不及叫出声,便咚地一下栽倒在地。
这就叫作祸从口出,永远都不必开口,做一辈子哑巴好了。
四下无人,美仁走近取回三根银针,一脚勾起那丫头的身体,狠狠地踢向一旁的花草丛中,不到明日天亮是不会有人发现她的。
美仁皱了皱眉,直觉头痛,这赵恒都来了这么久,可她到现在还没找着明经堂和景升呢。不行,她一定要在怡素出乱子之前找到他们。
她凭着记忆中的那张地图,小心翼翼地在王府里一一探查。
探了王钦若的寝室还有书房及其他几处屋子,除了一些家丁、丫鬟之外并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人。她往后院走去,在经过花园小径时,发现左侧屋子里亮着灯,她忽然听见裏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轻柔婉转:“景升哥哥,听说你病了很久,可惜佳如不方便去探望,现下你的身子可好了些?”
景升哥哥?那不就是明景升?
“嗯,好多了。”果真是景升的声音。
难怪她到处找不到他的踪影,原来他跑这裏来私会佳人了。
屋门敞着,美仁放轻了脚步,贴近门处,裏面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晰了。
“哦,那……不知我差人送去的那些补药,你是否服用了?”
“有的,多谢佳如妹妹。”景升的声音一直都是温文有礼。
佳如妹妹?切!
美仁心中冷嗤一声,往门内探了探头,左侧坐着的正是景升。他正皱着眉,不停地以茶盖抚着汤花,轻啜一口,将茶盅放下,目光落在一旁的盆景之上。而那个叫他景升哥哥的女子正背对着美仁,看不清相貌,一袭粉色裙裳,从身影看,应是个可人儿。
这番情形,让美仁没由地拧紧双眉,自家兄弟的生死都快顾不上了,他居然还有闲情在这裏与人家姑娘家调情。
这女子看似年纪不大,又称景升哥哥,想来是那王钦若的女儿。
“那就好……”这位小姐受礼教的约束,是个害羞之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羞红着一张脸,低垂着头,双手不停地绞着帕子,很是紧张,“再过一阵子,佳如就及笄了,我爹答应了,让我自己挑夫婿……”
景升抚着茶汤的手忽地一顿,眉头紧蹙,急忙断了王佳如的话:“自己挑夫婿?哦,这很好。佳如妹妹,那个……王大人派人说找我,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王大人呢?”
“嗯……景升哥哥,其实是我找你……”
“你找我?”景升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好些,双眉深锁,“你找我什么事?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景升哥哥,我……我已经有了意中人,而他……他……”王佳如的脸越来越烫,烫得好似烧了起来,她真的好紧张,紧张到说不出下面的话。因为她想告诉景升哥哥,她心中的夫婿早已有了人选,而那人就近在眼前。
“有了意中人,很好啊。”景升心中开始烦躁不安,前来传话的人明明是王钦若的贴身护衞,那人应该只会听王钦若的吩咐,根本不是王佳如能随意指使得动的。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他端着茶盅的手开始微颤。
这个男人,是痴獃吗?
这个王家小姐都这么明显表示了,人家是看上他了,想选他当夫婿,他还在这裏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模有样地喝着茶。
美仁愤愤地想着,再这么耗下去,明家有可能就要毁了,不如直接现身。
景升在看到她的那一霎,一脸愕然。
她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掌便劈向那位小姐的后颈,只见那位小姐的身子直接软下去,向前倾倒。无奈之下,景升只得起身接住王佳如。
“你怎么会在这儿?”景升疑惑。
“怎么?不可以?妨碍你了?软玉在怀很舒服是吗?”美仁讥道。
头一次看见美仁穿女装,虽是个丫鬟扮相,倒也让他惊艳。目光舍不得移开,他弯了弯嘴角,道:“这样的你很好看。”
“少贫嘴。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说,跟我来。”美仁上前拽过他的胳膊,不顾他怀中还抱着个佳人,见他犹豫,她啐道,“丢下她会死吗?”
意识到她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景升挑了挑眉,道:“跟我来。”说着他抱着王佳如一个纵身,飞往左前方阁楼的二楼。
美仁见他推门进了屋,跟着一个轻跃,跃上那阁楼,跟进了屋,在见着眼前的摆设之后,便气不打一处来,道:“看来你对人家姑娘家的闺房是熟门熟路了,怕是来了不少次吧。”
也难怪,谁叫他是明经堂的儿子,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景升将那王佳如在床上放好,并点了她的睡穴,回转身便看向美仁。他蹙着眉心,双眸微眯,眼底隐隐浮现怒气,紧抿唇角一步步逼近美仁。
“干什么靠这么近?我有说错吗?”美仁压低了声音,抬眸之际正好对上景升略带探究竟味的复杂眼神。
“那份地图你不也看过?这裏的每间屋子,你若是看了那地图都记不住,还好意思夜探王府?”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怒气,以手挑开她已经有些散了的两个小髻,一看就是她匆忙之下梳出来的。
“喂,你干什么?别弄我的头发。”
“乱了。披下来挺好。”
“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从他手中夺回一束发丝,美仁以丝带随意系好。
逼她贴在门上,景升双手撑在她的两侧,轻勾了勾唇,道:“方才你是不是吃醋了?”
“见鬼了你。”美仁猛地推开他,抿了抿嘴唇,“我找你有非常重要的事。你先告诉我,你爹为何今晚没来?”
“他病了。”
“病了?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就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说病就病,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美仁决定不再多说废话,直接挑明:“你何时来的?整个王府外面围的全是禁军你有看到吗?”
“嗯,至少有一百人。”
“那你可知枢密院下令调兵严守各城门?”
闻言,景升顿时僵住身子,未久便反应过来,当下冲出屋子,在二楼的回廊之上被美仁及时拦下:“等一下,你想去做什么?在我的认知里,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来的时候,是从那个方向进来的,我是听守门的两个人说的,但这两人不是禁军,也不是王府的人。”
“有内奸!”景升咬着牙冷道,“走。”
是的,有内奸,今晚实际是一个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局。
好端端的王钦若突然会在宴席开席之前,派人引他来此,就是算准了,而王佳如只不过是王钦若用来拖延时间的一枚棋子罢了。该死的,他怎么会这么疏忽,他早该发觉,他都在干些什么蠢事?
他一把揽过美仁,单手扶着她的纤腰,未等她反抗,几个轻跃,便用轻功往她所指的方向飞去。
他问:“你是什么时辰来的?”
“戌时三刻。”美仁应道。
“戌时三刻……日入时分,我就来了,为何我没有察觉,该死的!”景升口中喃喃念着,握住她纤纤腰肢的手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
立在屋檐之上,看清了王府外重重包围了的几圈禁军,早已不是那一百多人了。他额上、手上的青筋暴露,怎么也没有想到,除了他们自己人知道这事外,还会有谁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们?
“你们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吗?看看这裏,少说也有三百号人,可不是你说的一百人而已,后面还会不会再有,都很难说。是人都知道皇帝身边的侍衞亲军不容小觑,更何况京城之内还有十万禁军。当今圣上能坐在那里神态自若地欣赏歌舞,就证明他已经胸有成竹,布下天罗地网。景哥哥,他们约定的究竟是何时?眼下还来得及,想办法通知他们撤吧,等过了这阵子,再从长计议……”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已经是亥时了……”
美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蒙胧的月光下,一个个刺目的白色面具正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