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仁带着清风,坐在天一八阵入口处,对众将士道:“有劳各位将士了,若是在阵内,情急之下,请注意听我的琴声,顺着琴声的方向尽快退出此阵。”
景升向美仁颔首。
杨文广再次以军令重申一次。待到子时时分,四百精兵怒哮三声,火光影影,齐齐冲入那树林之中。
美仁安然坐下,面对清风,十指轻拨,音律如流水般直泻而出,直沁入众人心田……
这几日的修行,加上景升为她打通浑身筋脉,让她功力大增,以清风曲调息,她完全可以做到气运丹田,以内力将琴声源源不断逼进树林。
月明星稀,阵阵山风吹来,众将士倍感深夜山中的寒气逼人。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经过众人的努力,终于攻破了前七阵的生门。但到了第八个阵之后,原本平静的山林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宋军众将士连忙以手遮眼,但那罡风越刮越猛,劲风所到之处带起一片雾气,方才还是月明星稀的明朗天空,刹那间阴云密布,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之间,所有将士好似发了狂一样,惊恐地向四处奔跑,有的抱着头哭声连连,有的拼命尖叫,似乎见到什么恐怖的情景。一下子,四百名精兵乱成一团,有的举剑自刎,甚至还有的举剑向同伙砍去……
景升看着四周,脑子也开始混沌起来,明经堂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地飘动,对着他不停地喊着:“升儿,为父真的好寂寞。轩儿离开我了,承儿不听话,如今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升儿,来陪陪我吧,我真的很寂寞……”
景升急道:“爹,你别走那么快,升儿跟不上你了。”
明经堂道:“快跟我来,快跟我来。”
“爹,你等等我。”景升追着明经堂的身影奔去。
突然间,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幽幽传来,景升猛然间惊醒,他依然还身在那个树林之中,眼前却是一片沼泽之地。他所站立的位置离沼泽之地只有数步,若不是他听见琴声,及时收住脚步,怕是早已丧生在那沼泽里。
死亡的气息不断向众人逼近,他四下望去,众将士一个个都像他方才那样着了心魔,他拾起数个铃铛,双手抓满,一边舞动,一边大喝:“众将士听命,莫要惊慌,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注意听琴声,顺着琴声方向撤退。”
他以内力舞动铃声,终于唤醒不少将士,将士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相互扶持着,顺着远远飘来琴声的方向一一撤离。
有些将士受幻境迷惑,相互恶斗致死,有的自刎。景升查看了周围将士的尸体,却始终不见杨文广。四下寻找,也不见杨文广的尸首,景升很紧张,杨将军一定还活着。
“杨将军,你在哪儿?杨将军,请回应我!”景升一边指挥各将士撤退,一边找寻杨将军。
终于,他瞧见了杨将军的身影,但此时杨将军就如同他方才一样,正立在沼泽之地的边缘。
“不要!杨将军!”
但终究还是迟了,杨文广一脚踏进了那片沼泽之中……
阵外,美仁见着将士们一个个狼狈而出,却不见景升,她抓住其中一个将士问道:“明将军呢?”
“不知道。”
问了一个又一个,都没人留意景升在哪儿,只知道他在疏散他们出阵之后突然之间消失了。终于有一个人大叫了一声:“杨将军也不见了,会不会是他们俩在一起?”
美仁抱着清风便要冲进阵内,却被杨嗣将军拦住。
“向姑娘,你自己说的,只要退出这个迷阵,所有人必须撤回军营,但你自己还往里冲。杨将军与明将军不会有事的,请向姑娘速速与我们离开。”杨嗣道。
“不会有事?那第八阵攻的是人心,你知道吗?我不会跟你走,我不是杨家军,不用守军规。若是他死了,我亦不会破阵。”说完,美仁抱着琴冲进了阵内。
“景哥哥!景哥哥!景哥哥——”美仁穿梭在树林间,满月当空,栖息的鸟儿再次被惊起,扑腾扑腾飞得满天都是。
她抱着清风,不停地找寻着景升的身影,可终是见不到。
所有恐惧全数涌上她的心头,她对着寂静的树林不停地高喊。突然间,她的下腹一阵痉挛,痛得她扶住一棵树,松开紧抱着清风的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好痛……”她双手抱着肚子,感觉下身湿漉漉的一片,伸手一摸,藉着月光,却见满手的鲜血,“不——不会的,不会的……”
下身血流不止,她感觉到腹中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离开她,一时间,她惊慌失措地大哭起来:“不要啊,不要啊,呜呜呜……景哥哥,景哥哥——”
她不要失去她和景升的孩子……她不要…
…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气息不对,周围地上的枯叶涌动起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美仁抬起泪眼,眼前正立着一个面戴鬼脸黄金面具之人。
是向昕!
美仁望着他,顷刻间,泪水犹如决堤一般狂涌而出。
她不知是欣慰还是害怕,倚在身后的树上痛哭出声:“昕大哥……”
向昕弯下身,一言不发,将她轻轻抱起,大踏着步子消失在月夜之下。
杨文广陷入沼泽之后,突然惊醒,见着景升立在沼泽边,他大声道:“明将军不要管本将,速速离去。军令如山,本将的双腿已经陷入沼泽里,双脚根本使不上劲,请明将军莫要再费心了。”
“杨将军切莫说丧气之话,我在想法子。”景升说着,找到一块木板,扔向杨文广的胸前,“杨将军,请将身体俯卧在这块木板上,力道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