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阿跃已经离开了,杯子下压着一张字条。
高飞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在那些黑色的线条里看到了一颗努力成全自己的心。柔软里的韧骨终于耐不住摧搓,伤口像红色的丝线一样,一条条的崩裂蔓延,痛得高飞手指都在发颤。
恶魔吞噬了芙蓉鸟一部分灵魂,馈礼是一双沾染了恶魔气息的黑色翅膀。芙蓉鸟因而变得强大,终于飞出了火焰圈起的牢笼,得到了广阔的天空,无惧残酷的暴风雨和伺机而动会将他付之一炬的火焰。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芙蓉鸟并不憎恨恶魔,他甚至感谢它给了自己一双虽然丑恶但足够强大的翅膀。直到他在那样的强大里窥见自己的丑恶,并试图用它来伤害给予了他很多善良美好的人时,他才开始慌张的寻找。
神明保佑,在他用灵魂换取的漆黑羽翼上,还有一片干净如初的羽毛。芙蓉鸟小心翼翼的摘下它,虔诚的献给神明,以他仅有的珍稀之物,换取心爱之人安宁无忧。
那张被高飞捏出伤口般皱痕的字条上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祝你余生安好,这是我能给我们最好的结局。
最后一班发往市里的长途车刚刚出站,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忽然冲到车前。司机吓了一跳,猛地踩下刹车,定了定神才骂骂咧咧的开了车门。
阿跃看着冲上车的青年,看着他急切的寻觅,看着他大步走来,将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从坐位里拉起来,恳求她不要走,看着女孩哭着推搡,肩膀颤抖的像一只脆弱的蝴蝶……慢慢的、僵硬的调整着呼吸,以此平复车子被拦停陡然狂跳又在随之而来的跌落里颤抖的心脏。
末班车上的乘客很快便对这狗血爱情片的剧情失去了围观的兴致,没人在意女孩为什么要走,也没人在意青年为什么这时候才来挽留,只催促他们赶快下车,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阿跃也收回了视线,唇角扯出一个苦涩而嘲弄的弧度:还在妄想什么呢?没有人期望你留下,怎么会有你所期望的挽留?醒醒吧,收起你那点可笑的妄想,别让可笑变成可怜。
阿跃收起毫无动静的手机,把拢出褶皱的衣襟理平——既然选择了放手,那就离开的从容些吧,最好的结局应该是体面的不是吗?
又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时节,路希吃完感冒药,裹着毛毯窝进沙发里,病怏怏的摆弄着手机。
阿跃已经失联一周了,手机关机,人也不在家。要不是网上爆出了连氏董事长疑似病重入院的消息,不确定阿跃是不是回家探亲了,路希都想去警局报失踪了。
路希犹豫良久,才将写写删删数次的一条简短信息发出去:高飞,你知道阿跃去哪里了吗?
小店里事情繁杂,高飞看到路希发来的信息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店里不包食宿,高飞把早上带来的炒饭隔水热上,这才得空翻翻手机。
看完路希发来的信息,高飞连忙回了电话,电话里问路希:“他没回去上班吗?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回去了。他不接你电话吗?那不然,我打给他问一下……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接我电话。”
路希隔着电话都听出高飞的担心,这也恰恰是他问便了所有可能知道阿跃下落的人,迟迟没有问高飞打听的原因。
阿跃失联前打给路希的最后一通电话说,他已经回k城了,以后不会再去打扰高飞,但要休息几天再回去上班。阿跃已经放手了,作为他们共同的朋友,路希自然希望有缘无分的两人各自安好。
路希只能说:“听说他家里人生病了,他可能回家探亲去了。我让琪叔帮忙打听一下吧,没事的,你不用担……你忙吧,有时间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