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老板哗啦一下从青木头顶上下来,在地上绕着青木走了三圈,又飞起来在空中绕着他飞了三圈,然后停在他面前,对着他呱呱叫:“我代表老板娘要求你老实交代呱——你是不是从猎户座大犬星云马头星穿越到地球来的外星木头?如果是的话,呱呱,你会不会和地球人产生生殖隔离?……呱,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为了如花的幸福,请你回答本鸟的问题!”青木说:“猎户座没有大犬星云,大犬是一个和猎户座相邻的星座,而猎户座也没有马头星,只有马头星云。”乌鸦仰起头,翅膀尖托着喙下,发出沉思的鸦声:“额……不用这么较真呱!”忽然扭回头看着青木说,“不对呱,你看你什么时候脑子这么清醒了?你以前不是连人民币和冥币都分不清的呱?怎么对猎户座的情况那么清楚了?哦喔,这就证明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你——就是猎户座来的!”“那么你是从哪儿来的?”苏蕙兰问道。乌鸦愣住了:“额……,额……,额……我……”它想了半天,“我不记得了!”“你俩差不多。”苏蕙兰笑道,“如果他是猎户座大星云里飞过来的怪物,你就是怪物里的怪物!”“哦喔……”乌鸦歪着头看向苏蕙兰,“小娘皮,不要因为我帮着如花你就挤兑我呱!钓凯子是凭本事的,你有种做顿好吃的堵住我的嘴,我就不管你俩的破事了呱!”苏蕙兰被煤老板弄得哭笑不得,又没法和一只鸟一般见识,只好瞪了青木一眼。青木却一门心思还在地上的文字上。他又看了一会儿,摸着脑门对拉里夫人说:“夫人,如果这是一种高级编码方式,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碎片?”“有很多种可能——信息被加密,信息不完整,或者我的记录出了偏差等等。”拉里夫人分析道,“越高级的语言,容错性也越高。一种文字允许出现错别字或缺失字的比例,中文就比其它语言要高一些。同一篇文章,英文可能出现二十个单词的错误就会把文章引向歧义,法语更甚,可能是十个错词就没法看了,但中文错了五十个字你还能看懂它的意思。而在计算机编码中,0和1的符号只要错了一个,整个程序就可能因错误而崩溃。三维编码信息理论上来说容错率更高,所以一般是不怕信息缺失的,即便我记录有偏差,也不至于让你一点儿也看不明白。那么更大的可能是前两种,信息加密和它的完整性。三维信息的编码方式可能并不是像二维那样通过单个字词来组合的,而是一个整体。就像用积木搭一个复杂的三维模型,必须要关键的积木块都在才能搭起来,房子少一块地基,上面的建筑就不成立,你只能看到一堆建筑材料,而分辨不出它是什么。”“可是您写在地上的不也是一个一个分开的文字吗?”“也许那只是三维语言在二维平面上的投影。”“既然是投影,应该已经损失了原信息编码中的大部分含义了吧?”“如果是投影的话,应该是这样的。但您看到的是信息碎片,这就有点奇怪了。照理说,你看一个物体的影子不会看见一堆构成该物体的分子材料。”“不管看到的是什么,总之你的脑子异于常人。”苏蕙兰不无羡慕地说。“他不会真的是个四维怪物吧?”爱丽丝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拉里夫人笑道:“不同的语言会应用到人脑中不同的功能区,比如大部分语言的脑功能区在左侧颞叶上回的威尔尼克区,但使用汉语时威尔尼克区的活跃程度很低,而左侧额中回后的布鲁卡区的活跃度会显著提升,那里更接近人脑的运动中枢。我们不知道三维语言是什么样的,人脑该如何记忆和分辨这些信息,但想来应该不会和我们现在常用的语言功能区在一起,甚至可能会用到某些我们的研究从未触及的沉睡区域,而青木先生的那个地方恰好醒着。”青木觉得拉里夫人这个说法比较靠谱,他的大脑肯定一直在沉睡,很多记忆明明就在,却无法调取出来,就连潜意识都无能为力,以至于他做梦都不能做。可有时候要用到的时候,脑子里又冷不丁会蹦出点东西来。他十分佩服拉里夫人的学识,虽然佩特鲁没有讲在野人部落里发生的事,大家也都默契地只字不提,但谁都能猜出来拉里夫人遭遇了些什么,她人性中的光辉可以照亮世间所有的阴暗的角落。“夫人,很荣幸认识你。”青木说。拉里夫人笑道:“我也很荣幸认识你们。可惜我不能看到你所看到的东西,否则我也许能帮你分析分析。”青木说:“其实你要看到也不难,我有办法。”“哦,什么办法?”“做梦。”“做梦?你是说你能催眠让我进入梦境,然后通过潜意识把你见到的东西传递给我?”“是的,夫人。不过……”青木忽然想起拉里夫人刚刚经历过的遭遇,尽管她用信仰支撑着身体,让她的灵魂不受污染,但她身心受到的创伤是客观存在的,这种痛苦在梦境里会被放大。他不想让一位刚刚从地狱重回人间的伟大女性去回忆那种痛苦,就说,“夫人您的身体还很虚弱,等过阵子再说吧。”拉里夫人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感激地笑笑说:“也好,反正这个信息已经只剩下投影了。我估计这里的岛上还有其他地方能找到这种文字,那时候再研究也不迟。”“等一下!”爱丽丝突然叫道,“青木先生,您刚才就说诺亚方舟穿越星海建立家园什么的,如果您不是从这些文字里解读出来的,又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的?”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大家都看向青木,等着他的回答。青木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这就像一个突然出现的闪回画面。我看向这些文字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熟悉,然后看到了很多三维碎片。当夫人说起大洪水和方舟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闪回画面,就像一个电影镜头。我差点以为自己能完全解读出这些文字的意义了,但它只是闪了那么一下,就不见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脑子里现在很乱,就像……一口火锅……夫人写的这些文字就是食材。我知道它们是吃的,但我说不出它们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吃,只能看着它们在锅子里沸腾。”乌鸦兴奋地叫起来:“呱,火锅!”它跳到那些文字边,一边哒哒哒地绕着走,一边叫,“火锅在哪里?涮点牛肉?丸子……鸭肠什么的也行!呱,伙计,你可别玩我,火锅在哪儿?”众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有酣然跟在他身后喵呜喵呜地叫着。煤老板是真饿了,然而此刻却没有人为他的肚子着想,它仰起脖子,悲痛欲绝地叫道:“如——花——,我想死你了呱!我的酱肘子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