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宋瑜穿好鞋袜正欲起身,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为何叫你?”
他不言语,那口吻端的是没的商量。窗外月朗星稀,廊下灯光昏暗,昆虫鸣叫不绝于耳,越发衬得室内寂静沉默。
澹衫薄罗已经呐了谁在室外等候,准备伺候他们两人洗漱。宋瑜因才洗过头发,发尾的水珠浸湿了后背,隐约透出精致的蝴蝶骨。她不想在这问题上多作纠缠,是以想了想便顺从他意:“霍成淮。”
这是宋瑜头一回叫他名字,带着试探和商量的语气,轻轻浅浅,似乎不管多平常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也会格外好听。
霍川眉峰压低,情绪不明:“莫非出嫁前你母亲没教过,不能直呼夫君的姓名?”
宋瑜极其认真地思索一番:“没有。”
霍川脸色越发难看了些,他重新躺回床榻上,帕子早已被他拿了下来。宋瑜这才看清里头裹着药渣,大抵是段怀清给他开的药方子,他却随手扔在脚踏上:“过来,我眼睛有些疼。”
宋瑜一动不动,十分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方才还好端端地同自己说话,怎的突然就疼了起来?然而除了这一声,他再无任何声音,好似真的痛极。宋瑜不想让他真正出事,于是没多想便走上跟前,立在床头端详他的模样。他眼窝四周一圈青紫,还残留着一些褐色药渣,睫毛被水渍打湿,倦怠地垂下,看着竟可怜得很。
宋瑜拾起地上帕子清洗干净,给他重新覆上双眼,却猛地被握住手腕。
霍川倏忽睁开双目,刹那间让人有种错觉,宋瑜几乎以为他可以看见自己了,她惊愕地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脚下趔趄,进而毫无防备地跌入霍川的胸膛。
她的下颌恰巧撞在霍川骨头上,上下牙齿咬在舌尖上,登时口中便溢满腥味。她眼眶泛起一圈红色,头顶是霍川冷声提醒:“既然你母亲没说过,那便由我告诉你。女子出嫁后只能唤对方夫君,旁的一概不准。”
音落许久没得到宋瑜回应,他禁不住握了握柔韧腰肢:“可是听明白了?”
宋瑜低声抱怨:“我咬着舌头了……”
霍川有些恼怒了,恨不得将她狠揍一顿,可是这会儿听着她可怜巴巴的话语,终究舍不得动手。
说到底他不就是想让她唤一声夫君,宋瑜抿唇别开头,她才不上当。
得不到她的回应,又瞧不见她的神色,霍川的手掌放在她脆弱的脖子上:“只要日后别再让我听见园主两个字,其他都随你。”
宋瑜诧异地咦了一声,原来他是介意这个?
这个要求着实容易办到,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往里头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地方:“好吧。”
感情还是勉强了?霍川平躺在她身旁,想起白天时光景问道:“还记得他们口中的太夫人吗?她兴许没几日便会回来。”
宋瑜登时紧张起来,一改方才松懈模样,她缩在角落瞪圆了双眼:“不是说还得好些天?太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委实可笑,霍川禁不住起了逗弄之心:“自然是回来见你的。”
宋瑜果真好骗,闻言她更加忐忑,独自在床榻坐立难安。若不是外头灯光熄灭,丫鬟大半休息了,她或许真会从床上跳起来做准备。
“太夫人何时回来?我是否需要做些什么,菁菁说她不难相处,可……可我还是不放心,她还说过陆夫人不难相处呢,你笑什么?”宋瑜担心地自言自语。
起初霍川只是不着痕迹地翘起嘴角,后来嘴角弧度越来越大,最终被宋瑜察觉到了。他无需掩饰,放肆地低笑出声,没见过这样可笑又可爱,又令人心疼的姑娘:“你怕她做什么,成亲那日她既然没回来,便是对这门亲事不大重视。既然不重视,就不会刁难你,何况她常年吃斋念佛,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你只需顺着她的脾气说话便无大碍。”
他难得有安慰人的时候,可惜宋瑜仍旧不能安心,心情比见公婆还要沉重几分。大概因为先前她已见过庐阳侯夫妇,心中早已做好准备……然而这个太夫人不同,她没见过她,仅凭想象很难勾勒出她的模样,因此她越想越不能心安。
宋瑜重复问道:“太夫人何时回来?”她盯着他下颌,似乎要看出窟窿来。
霍川将她揽在怀中安抚:“大约四五日。”
从法音寺到永安城路上需耽搁一两日,再收拾上三两日,算下来太夫人正如霍川说的那般,要四五日后才能到达庐阳侯府。
成亲头三日过去,霍川便有些繁忙开来。
这日端王府设宴,他也在受邀之列,辰初他已出门了,彼时宋瑜仍睡得沉沉的,双手扒拉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霍川轻手轻脚地将她的手拿开,饶是如此仍旧惊醒了她。
宋瑜揉着眼睛钝钝地睁开眼,说话时带着浓重鼻音:“你去哪儿?”
霍川揉了揉她的头顶道:“端王府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