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霍川淡淡地道。
宋瑜满脸疑惑,回眸看墓上碑文,那应当是当年还没失明的霍川逐字逐句刻上去的,碑文笔画凌厉,让人可以想见他当时绝望的心情。
他们前后才来了不到半刻钟,此刻回去是否太过于草率?
宋瑜频频回头,孤零零的山上就立着这么一座墓,瞧着着实过于冷清。
府里的马车就在不远处等候,两人乘上车辇打道回府。一路上霍川始终没有开口,宋瑜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直回到忘机庭内室,他握着宋瑜的手带入怀中:“三妹,我从未将他当作父亲。”他的嗓音低哑,透着一点疲惫。
宋瑜抬眸盯着室内丫鬟,以眼神示意她们离去。她静静地任由他抱着不声不响,心中喟叹不已。她从一开始便知道霍川将这地方恨入了骨子里,想想这也实属情理之中。若换了她,她也必定如此。
旁的事情她都能猜到,唯一没料到庐阳侯对唐氏用情至深。起初她还以为他是一时兴起,没把人放在心上,然而庐阳侯今天的举动,让她更加不能理解。既然深爱着,他当初为何会对霍川母子不闻不问?想必大半源于懦弱,宋瑜皱眉,替唐氏感到不值。
转眼便到初八,太后六十大寿,皇上在承明宫前设宴,朝中文武官员前来为太后祝寿。宋瑜既然要去,断然不能失了面子。从昨晚开始便精心准备,以百花煎汤香浴,她身上的气息越发雅致悠远沁人心扉。她即使不打扮也是艳压群芳的可人儿,如今一来,恐怕更会惹人觊觎。霍川知道后当即便冷声道:“你若再如此,明日就不必去了。”
宋瑜哪里肯依,在他怀里好一通撒娇才让他肯松口。
哪个姑娘家不愿意拾掇自己,她也不例外。虽然她口中答应霍川一切从简,但是仍旧一早便起来,坐在双凤铜镜前修眉绾发。此刻,她淡扫蛾眉,唇瓣一点殷如桃花,娇面更胜芙蓉,嫣然一笑,当真是绝色无双。
宋瑜梳着翻荷髻,头戴猫眼翡翠镀金杏花簪,娇颜如玉,美得摄人心魄。樱色苏绣梅花对襟衫罩在身上,绣金白纱裙曳地,窈窕身姿袅娜翩跹,当之无愧的陇州美人。
薄罗偷偷看一眼在一旁等候的霍川,附在宋瑜耳边小声道:“若是公子见到您这样,必定不愿意带您出门。”
宋瑜敲了敲她的脑门,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就你话多!”
时候差不多,是该出门。听下人说庐阳侯夫妇和太夫人也已准备完毕,她也不能让长辈等候,就由丫鬟扶着牵裙迈过门槛,她边走边说:“别忘了我准备的东西。”
她指的是一个花梨木浮雕方盒,里头是宋瑜送给太后的寿礼。庐阳侯有所准备,她小一辈自然也不能落下,虽然一家人一份足矣,但这是宋瑜一番心意。她精心准备了半个月调制而成的香料,煎香汤沐浴,能使人精神焕发,气血十足。用的时间长了更使皮肤嫩滑,抗除皱纹,是太后这个年纪最适当的用品。
两人在侯府门前等候片刻,太夫人同庐阳侯夫妇一并前来,一家人说了两句话便各自上车,前往宫中。
宋瑜到了车上才知道紧张,她从未去过深宫内院,自然害怕。偏头见霍川神色怡然全无焦灼模样,不由得教她佩服。
车辇一路缓缓前行,宋瑜正百无聊赖地托腮出神,忽听霍川低声:“三妹,下回你若再打扮成这副模样,日后都不必出门了。”
宋瑜大惊,不可思议地回望他,一句“你怎么知道”险些脱口而出。
他理应看不见才是,宋瑜的动作也十分谨慎小心,避免惊动他,哪知饶是如此仍旧被他察觉。霍川脸色不大好,握着她小臂带到跟前,抬手欲拭去她脸上脂粉。奈何宫廷转眼便到,弄花了她的脸更加不好收拾,只得作罢。
大清早起来她便没有停歇,霍川听觉比旁人敏锐,是以薄罗的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中。还说一切从简?这个小骗子。
宋瑜掩唇的手慢慢放下,她不服气地狡辩:“可是我本来就好看,不打扮也好看,这是没办法的事。”
多会强词夺理的姑娘,霍川硬生生给她气笑,俯身凑近她唇瓣,狠狠地吻了一口。
承明殿前搭着戏台子,桌椅席位已经安排好,宫女内侍往来穿梭,均规矩有礼。
已有不少朝中重臣到场,另外还有几位王爷皇子,相熟的便站在一旁谈笑风生,不太熟悉的,也会借机跟朝中权贵攀谈示好。其中不乏熟悉面孔,端王和少傅高祁谦也在,而且端王身旁站着一身玄色衣袍的侍衞统领许盛。
庐阳侯在前同几位王爷皇子一一见礼,侧身将霍川介绍给众人:“这是犬子霍成淮,诸位应当头一回见到他,他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说罢他又替霍川介绍在场众人,除了端王之外,其他几位王爷名号绕口,宋瑜听得头晕脑涨,根本记不住。
其中一个王爷年纪瞧着比庐阳侯还大,他目光落在陆夫人身后的宋瑜身上,慈目一笑:“这位是菁菁?几年不见,越发亭亭玉立了。”
一句话将众人目光全引到宋瑜身上,她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是以从一开始便勉力减少存在感,饶是如此仍旧被人察觉。她低头敛眸,正欲出声解释,霍川已然为她开口:“王爷误会了,这是内子宋瑜,菁菁今日身子不便没能前来。”
说是身体不适,其实霍菁菁跟段怀清出去了,为此陆夫人险些被气死。她本欲趁此机会让霍菁菁在朝中勋贵面前露露脸,或许能寻到一门合适夫婿。哪知那丫头不争气,风头全被宋瑜抢了去。但看看眼前的状况,她转念又松一口气。好在菁菁没来,否则她根本比不过宋瑜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