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掏出绢帕递到她跟前,极其无奈地道:“看见你这样,我就哭不出来了。”
她起身走回内室,倒在弥勒榻上,脸蛋深深地埋入绣花软枕。说不定真如澹衫所说,霍川是不得已才去的,他没告诉自己是不想她担心,她应当相信他才是。
饶是宋瑜这么想,她整个下午还处于魂不守舍状态。
旁人跟她说话她也爱答不理,在榻上躺了两三个时辰,霞衣去抓了药回来,问她如何处置,她翻身懒洋洋道:“煎成药,随便倒在哪个旮旯里,别让旁人看到就行。”
霞衣应是,忍不住跟宋瑜汇报:“少夫人真是聪明,婢子去抓药的事传入陆夫人耳中,听闻她登时便变了脸色,让人把那包点心处理了。还着人询问少夫人情况,婢子已将人打发了回去。”
人年纪越大越注意身子康健,陆氏亦如此。
宋瑜蔫蔫地应一声,不见丝毫喜色,仿佛真生病了一般。
霞衣摸不着头脑,章从回禀情况时她不在旁,不知发生何事。澹衫怕扰着宋瑜休息,便将她拉了出去,两人在外头守着,留下宋瑜在屋里安静一会儿。
霍川原本说好要回来一起用晚饭,可惜夜幕降临,皎洁月亮越升越高,都不见他回来。
宋瑜不知要跟谁赌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圆桌后头,面前摆着的菜式早已凉透,她偏偏要等着。任凭丫鬟如何劝说,她托腮固执地回应:“我说了要等他回来吃饭,他不回来,我也不吃。我倒要看看,他何时才肯回。”
底下丫鬟毫无办法,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盼着公子快些回府。
澹衫担心她饿坏了身子,不住地规劝:“姑娘先紧着自己,婢子让人把菜拿去热一遍,再如何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您别因为生气而苦了自己。”
饭菜一盘盘撤下去,再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宋瑜一点食欲也没有,她起身走回内室:“我不是因为生气,我只是觉得人应该言而有信。大家今日累得很,都早些休息吧。”
澹衫亦步亦趋地跟上:“若是公子回来……”
宋瑜头也不回地道:“不管。”
她心情差得很,根本没工夫为霍川考虑。他爱去哪儿便去哪儿,她再也不要管。
宋瑜洗漱完毕正欲躺下,便听外头传来动静,似乎有陈管事的声音。廊下灯笼悬挂,烛光忽明忽暗。夜已至深,月光皎洁。细细喁语从门外传来,好似是谁在叮嘱丫鬟,宋瑜听不到霍川声音。
宋瑜踩着脚踏,眼睛定定地盯着十二扇折屏,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外头光景。她从薄罗手里接过墨绿织金褙子,随意披在身后,缓步往外室踱去。没想到此时陈管事正引着霍川行往内室。见到宋瑜,他松一口气道:“少夫人,公子回来了。”说着他将霍川交给宋瑜,躲躲闪闪地道,“若无别事,小人这就退下。”
霍川的手臂抬在半空,宋瑜伸手接过,她目送着陈管事离去,将人缓缓引入内室。
空气中有醇厚酒香,他今晚大抵喝了不少酒,此刻,他眉头紧锁,面色煞白。呼吸之间都是浓郁酒气,同时还有淡淡脂粉熏香,那不是宋瑜身上的味道,她从不用这等低劣的香料。
宋瑜接过丫鬟手中递来的帕子,她并未动作,只是委屈地道:“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会同我一道吃晚饭的?”
霍川合紧双目,此刻他头疼脑涨,他抬手揉捏两下眉心道:“因事情耽搁了,没能及时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倒在宋瑜颈窝,灼热的气息洒在宋瑜肌肤上,烫得人心绪不宁。宋瑜静静地任由他倚靠,目光落在梅兰竹菊落地罩上:“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里。”霍川几乎没有迟疑,他混沌的脑子转了转,忽地想起一事,“你没吃饭?”
他非但不遵守约定,还骗了自己,宋瑜原本说服自己要信任他,此刻她却恍如坠入冰窟中,只觉浑身冰冷难受。她下意识一激灵,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距离:“没有。”
霍川蹙眉,以为她是因自己回来得迟而闹脾气:“正好我也没有,我们一道吃饭。”
说罢他握住宋瑜纤手,让底下丫鬟去热饭菜。他步履沉重,身子不听使唤,几乎大半重量都压在宋瑜身上,好在脑子清醒得紧。这就是他厌恶喝酒的原因,无论多么痛苦,都不能一醉解千愁,反而越喝越清醒,记忆中的伤痛依然清清楚楚,身体也越来越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