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并无奇特之处,却激起了纪空手心中的狂傲之气,道:“是的,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今天恐怕必有一人要入地狱!”
莫干哈哈一笑,傲然道:“没有也许,今日要在这裏入地狱的,只能是你,因为我已经决定,三招之内,必取你性命!”
纪空手并未因此而愤怒,而是愈发冷静,他的手微微紧了紧刀柄,脚步稍分,微微一笑,道:“动手吧!”
矛是好矛,足有一丈二长,精钢玄铁打造,矛锋一出,与虚空蓦生的狂飙融为一体,扬起漫天凄迷,莫干终于出手了。
纪空手的眼芒为之一跳,心如不波的古井,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这一矛的轨迹。他似乎不是刻意要想出一种招式来应对对方的这一招矛法,而是兴之所至,随后一挥,就在对方这一矛由虚空迫近的刹那,他手中的长刀“呼……”的一声,带出一股疯涨的杀气,迎向了长矛的气势锋端。
他这一招纯属臆想之招,刀在空中,一改刀固有的邪性,变作了长矛般的霸烈。
莫干哑然失笑,看出纪空手竟然是刻意模仿自己的出手,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滑稽。
可是一笑之后,出现在莫干脸上的是一种讶异与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纪空手虽然是在模仿他的招式,却不拘泥于形式,以非凡的灵性与悟性,衍生变化着矛招中固有的精髓。
也就是说,纪空手的刀招形似矛招,但在对攻防之道的理解上已经跳出了固定的思维模式,更趋于实效性。
以敌之招,破敌之招,似乎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异曲同工之妙。
纪空手以其智慧,以及天才般的想象力,在刹那之间选择了这样一个绝妙的克敌之道。
这本身是一件只能想象却很难付诸实践的事情,所谓有招才能仿招,才能破招!以莫干出手的速度与力度,根本不容对手有太多的耐心来思考,但这只是莫干的想法,事实上当这股灵异之力注入到纪空手体内经脉的刹那,纪空手的本身已在根本上有了质的飞跃,每一个感官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异力的改造,完全可以在一瞬之间洞察到别人无法洞察的事情。
所以当莫干这惊人的一击乍起半空时,纪空手已经看到了他施展长矛的任何一个细节,从而毫不费力地以相同的刀招对应而出。
莫干的眼神陡然一跳,仿佛有凶兆,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股莫大的劲气若潮水般疯涌而来,眼看就要与自己的矛锋相撞。
“呼……”刀气直侵肌肤,令莫干的脸上如针刺般剧痛。纪空手劈来的这一刀就如一条吐信的毒蛇,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莫干势在必得的信心。
莫干大惊之下,唯有退,因为他已看出刀中挟带的劲气十分霸烈,倘若自己与之硬抗,未必就能占得便宜。
奇怪的是,纪空手同样选择了退,完全与莫干一样的身法招式。这情形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同门师兄弟在切磋武功,浑不似一场生死较量,引得韩信都忍不住莞尔一笑,紧张的心情减弱几分。莫干没有笑,也笑不出来。他已经渐渐感受到了纪空手给他带来的压力,莫干眼见形势愈发对己不利,心神一动,顿时想到了一个可以对付纪空手的办法。
他倒退三步,突然举矛一横,矛锋转向了自己的咽喉,仿若自杀一般。
他倒想看看,纪空手既要模仿,是不是连这一个动作也能模仿得像。
“我还不傻!”纪空手没想到莫干会做出如此怪异的举止,轻轻一笑。他只是举起刀来,横在胸前,一双眼睛紧盯着莫干,就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一般。
就在这时,莫干的头突然向后一仰,矛锋贴脸一旋,直逼向纪空手的咽喉!“哧哧……”直响中,犹如一道决堤而出的洪流,声势之大,令人咋舌。
这是一记绝杀,一记真正的绝杀!
纪空手只在这一刻才惊醒过来,再想出手,已是迟了半拍。他终于明白:与人对敌,你永远不能把对手当傻瓜。
可惜,他这明白来得太迟了,这种一瞬间的失误也许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作为代价。
纪空手眼睛一闭,心中顿感彻寒……
他感到了矛锋在虚空中涌动的气旋,感到了那空气中夺人魂魄般惊人的压力,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呼……”的一声爆响,从天空中炸出,一件物事陡然旋上虚空,如电芒般撞向莫干那咄咄逼人的矛锋。
“轰……”的一声,两股劲气悍然相撞,莫干只觉手臂一麻,长矛几欲脱手。
他惊惧之下,撤步飞退,定睛看时,才知撞开他这威力惊人的一击的东西竟是一个土制的酒碗。
一个酒碗,已成粉碎,碎片散落一地,仿佛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每一个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一个方向,凝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因为只有这个人,手里有过这个土制的酒碗。
那位神秘人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体纹丝不动,就连他那只端酒碗的大手,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悬凝空中。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手上已不再有碗。
莫退出三丈开外,这才眼芒一寒,冷冷地望向这神秘人道:“阁下是谁?何以一直跟踪在下,还要干涉莫某的大事?”
那神秘人似乎充耳不闻,啃下手中的最后一块狗肉,这才拍拍手,抬起了藏在竹笠下的面容。
这是一张人到三十常有的面容,眉宇紧锁,脸色铁青,显得极是刚毅。他的神情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人世的彻悟,更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眼芒迫出,自有一股慑人的威势。
当他头抬起的刹那,无论是纪空手、韩信,还是莫干,三人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是乌雀门门主樊哙!
樊哙站起身来,面对莫干射来的咄咄眼芒浑似不觉,沉声道:“莫干,你也太不要脸了吧?对付一个孩子,还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莫干脸色一沉,道:“你樊门主跟在我的后面,难道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吗?”
樊哙微微一笑:“我只是受人之托,想看看你莫干究竟在干什么,谁叫你这段时间老是鬼鬼祟祟的?”
莫干冷哼一声:“原来你是刘邦派来监视我的。樊门主,你们这样做可就太过分了,当初我们七帮结成同盟时曾有约定,虽为同盟,不到非常时期,还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管好自己帮中的事务。”
莫干所言的确属实。当时七帮同在沛县开山设堂,结成同盟,原是为了应付愈来愈乱的天下大势而采取的权宜之计,樊哙只是乌雀门的门主,与莫干身份等同,他这样做,难怪会让莫干心中火起。
“我这样做一点都不过分,此时正是非常时期,再过几天,就是我们七帮约定的会盟之日,我可不能因为你的原因而损害了我们七帮的利益。”樊哙断然答道,眼芒迫出,慑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