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三少爷绝不相信纪空手会是他的对手,在他看来,纪空手与他的武功应该相差了一个档次。可是等到纪空手出刀,衞三少爷才知道自己小觑了对手。
难道说在这一刹那之间,在纪空手的体内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但衞三少爷觉得,这是唯一的,也最为合理的解释。
此刻的纪空手,一手持刀,一手握住五音先生的大手,如一株孤松立于众人之间。他只是随便地一站,就自然地与天地同为一体,像是融入了这天地万物之间,浑然天成,毫无分隔。
这是一种境界,一种登高望远的境界。此刻的纪空手,似乎无须借助任何东西来演绎自己的气势,在衞三少爷与众人的眼中,纪空手本身就是一种难以抗衡、锐不可当的气势来源,而这气势的推进过程,既不似山风忽来,又不似洪流突至,只是以一种自然平和的态势将它推向极致,似乎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凝聚一身,给任何敌人以强大的压迫。
衞三少爷身在这股气势锋端之前,感受的内涵远比旁人清晰。他的长剑虽然在手,却不敢冒进,因为他在纪空手的身上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却不知,五音先生以自己大胆的作风与超人的见识,以无忘咒内力的律动与纪空手联系一起,使之在片刻之间相融一体,不分彼此。也就是说,衞三少爷所面对的,不是单独的一个纪空手,而是五音先生与纪空手联手的一个实体,放眼天下,又有谁能在五音先生与纪空手联手一击之下寻出破绽?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有这样的能耐。衞三少爷之所以没有出手,不仅是没有机会,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似乎只要他做出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牵动对方最无情、也最可怕的打击。
衞三少爷的确是作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随着时间的流逝,纪空手身上的这股锐不可当的霸气也正一点一点地随之消失。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五音先生的无忘咒内力已开始了衰败的迹象。
所以纪空手不敢犹豫,必须尽快出手,为了自己,为了五音先生,他都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冲出重围。
他的刀如山梁般横于胸前,却仿佛又无处不在。因为他身前的每一寸空间中都弥漫着浓烈的战意,那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一种极度的敏锐,正在捕捉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那一点战机。
寒风从林木间穿过,带着呜呜之声,到了纪空手身前数丈的空间,突然向两边一分,仿佛根本挤不进刀气布下的气场。
就在此时,纪空手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步,这就像是他将要出手的一个预兆。当他在移动这一步的过程中,林里林外上千敌人的心无不紧绷,感觉到了这一动作给他们带来的强大压力,整个密林顿时如一潭死水般冷寂。
衞三少爷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他只有保持他们之间的距离,才可以使之成为一个僵局,因为他也看出,五音先生显然已不能长时间地支撑下去,其苍白的脸色暴露了这个秘密。
所以他微微地笑了起来,神情变得悠然而轻松。对他来说,时间就是他的强援,只要耐心等待下去,自己最终会赢得这场胜利。
然而,事态的发展远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当他的神经松弛的刹那,心裏却陡生警兆。
他感到了风,凭空而生的一股旋风,自纪空手的刀锋之下涌起,疯狂地在虚空之中旋动,扬起漫天的雪雾,将纪空手与五音先生同时淹没。
风若龙卷,以螺旋状的形态向空中速移。当衞三少爷的剑锋指出时,只听“嗡”的一声龙吟震响,这股旋风突然向左横移,以无匹之势席卷而去。
向左,是大锺寺,这是这片密林唯一未设防的道路,因为衞三少爷认为,有了刘邦,一切事情都会变得简单。他甚至认为刘邦的武功深不可测,比之其兄衞三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尽心辅佐于刘邦。
纪空手挟着五音先生随着这股旋风飞升而动,若旋舞半空的苍龙,拖起海啸般的劲气,激撞密林。
旋风所到之处,它的锋端是一片耀眼的刀芒,刀芒所到之处,万千大树轰然而倒,在刀芒之后封锁了敌人的攻击线路。纪空手劈出的这一刀之威,使所有敌人心生惊悸。
衞三少爷惊骇之下,剑锋一指,发出追击的命令。可是当他们追到近前时,才发现大树挡道,难以出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空手二人消失在林影之中。
不过衞三少爷惊而不乱,望着纪空手逃走的方向,突然泛出了一丝得意之笑。
沿大锺寺而去,本就是一块绝地。虽然林深石怪,山峰陡峻,便于隐蔽,却根本没有路径供纪空手逃遁。只要衞三少爷在大锺寺一带布下严密的防线,再集中兵力展开搜寻,纪空手与五音先生的落网必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衞三少爷才会丝毫不显着急。
他当即与刘邦取得联系,调兵遣将,封锁大锺寺周围数里地面,同时与刘邦各领一队精锐高手,进山搜寻。
“纪空手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突破重围,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刘邦听了衞三少爷的讲述之后,首先到了密林处,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倒伏不起的大树,无一不是一刀齐根而断。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衞三少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少有的困惑,“他好像是在刹那之间提升了数倍功力一般,不仅挡住了我必杀的一剑,而且还带走了五音先生,此人端的不可小视。”
“本王与三少爷的看法一致,这也是本王不顾一切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原因。”刘邦每每看到衞三少爷,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衞三公子,想到杀父之仇,又怎能不勾起他对纪空手的恨意?
“你看,这刀锋所过之处,剖面异常光滑,丝毫没有刃锋刮过的痕迹,而且刀成拖势,顺势滑过,一刀下去,形如破竹,如此流畅的刀法,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横天刀气?”衞三少爷心中一动,仔细观察了大树的横切面,低呼一声。
刘邦近前观之,沉吟半晌,摇摇头道:“要真正达到横天刀气的境界,谈何容易?这纪空手纵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也未必就能在这种年纪上掌握如此高深的技艺。照本王看来,假若有宝刀的锋利,加上雄浑的内力,便是本王也可以办到。”
衞三少爷回味着刘邦的见解,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纪空手也并非不可战胜。凭着我们布下的这种铁桶阵,相信瓮中捉鳖只是手到擒来之事。”
“三少爷不可大意。”刘邦的眼芒一寒,望向大锺寺的深山密林处,缓缓而道,“纪空手之所以让人感到可怕,不在于他的武功,而在于他的狡计。当年家父之死,就栽在他的阴谋之下,所以本王不得不提醒三少爷小心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