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骑兵仅仅来得及说出:“汗王金箭传令”这六个字,不等范文程问出了什么事,就听到一匹战马悲嘶一声,仆倒在地,混身抽搐着,从口鼻里喷出带血的白沫。这匹战马刚倒地,另一匹也轰然倒下,要不是骑兵躲得快,肯定被压住了。
战马倒闭,这两名骑兵也奄奄一息。范文程看着这两名骑兵,脸上、眉毛、胡须上都是白霜,很显然,他们是赶很长的路。
“到底出了什么事?”
范文程抓起一名建奴骑兵,着急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某!”
范文程脑袋中升出一股不好的念头,难道是宁海军趁着寒冬冰封,奇袭沈阳?这个念头非常强烈,现在的宁海军拥有绝对的实力袭击沈阳,毕竟宁海军控制的辽阳距离沈阳太近了,骑兵朝发夕至,这绝对不是吹牛逼的。
更何况,宁海军与其他明军不一样,宁海军拥有着强大的炮兵,坚城对于宁海军来说,并不是阻碍,最多费点事而已。
那名被范文程抓住的建奴骑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累得够呛:“辽东……辽东,遭遇白灾!”
范文程骇然道:“什么!?”
年长一点的那名骑兵勉强控制住呼吸,说:“白灾来了!半个月前,辽东突降暴雪,无数帐篷被压塌,无数牛羊被冻死,无数部落因为一场暴雪也消失。光沈阳城就冻死好几千人,尸体都拉了好几百车,我们数了半天都没有数清楚到底冻死了多少人!”
说到这里,年长的骑兵哽咽起来,他的家人也在这场暴雪中冻死,其中包括他刚刚八岁的小儿子,还有十一岁的女儿,一个老婆三个妾,还有他的母亲,一家足足七口人,除了他以外,全部被冻死了。
面对这个噩耗,范文程也方寸大乱,遭遇雪灾,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这是相当致命的,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转嫁损失,南下袭击中原农耕文明的地盘。
几千年以来,他们这些游牧民族都是这么做的,可问题是,现在大金国的南边是宁海军,是他们无法战胜的存在,就算把所有建奴都拉上去,不见得可以啃动宁海军的防线,至于说向西进攻关宁军的地盘。
平心而论,建奴的精锐可以啃动关宁军的宁远防线,能打开缺口,向关宁军那里抢上一把,渡过难关。
可问题是,虽然可以抢,却不能抢。
这就像后世,一个老年人拿着几万块的巨款,虽然他没有什么武力,可是也没有人去抢,因为警察不是吃素的。
如果建奴进攻宁海军,关宁军不见得会出兵帮助宁海军,可一旦建奴出兵攻打宁海军,以程世杰的风格和习惯,他肯定会出兵攻打建奴。
皇太极就想到了这一层,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想着趁着大金还有一定的力量,南下或者西进,而是第一时间寻求范文程的帮助。
范文程早在十月份秋收完成以后,就向皇太极报捷,在丰州的屯田取得可喜的成绩,种植的二十八万余亩的玉米,收获了四十二万多石,还有狼尾谷也二万多石,加起来丰州有四十五六万石粮食,还有一千多万斤草料。
这些粮食对于四万多名军民来说,显得是过剩的,可问题是这些粮食如果放在大金国内,就远远不够了,自从蒙古额哲投降以后,整个大金国不降反增,现在已经拥有百万军民。
四十多万石粮食,平均每个人只能分五斗而已,就算省着吃,最多坚持三个月,也撑不到开春。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粮食如果往辽东运,恐怕还运不到辽东,光路上就该吃光了,虽然说大明南粮北运,损失超过一半,也就是说八百万石粮食,运到京城最多四百万石,少的时候只有三百多万石。
可问题是,从丰州到沈阳全程一千四百六十八公里,比杭州到京城略近一些,但是这一路上可都是陆路运输。如果按照一辆马车可以运输十石粮食计算,这四十多万石粮食,需要四万多辆四轮马车。
暂且不论范文程在丰州能不能搞到四万多辆马车,问题的关键是,这四万多辆马车,需要两匹马,一个人,按照马吃三十斤,人吃三斤,两马加一个人,每天至少需要吃掉六十三斤粮食。
从丰州到沈阳,最快也需要三十多天,也就意味着,从丰州到沈阳,一辆马车,两匹马,一个人需要吃掉十二石两斗粮食。
怎么计算都不够,范文程思来想去,决定自己率领上千人马,前往沈阳,帮助皇太极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
京城,程世杰府邸。
这一次跟着程世杰进京的人是孟恩,事实上程世杰在京城可没留什么情报机构,不过,该知道的事情,程世杰会知道。
锦衣卫的口碑在程世杰这里非常不错,完全是拿钱办事,只要价钱到位,无论是什么情报,他们都卖。如果程世杰需要温体仁昨天睡了哪个小妾,说了什么话,锦衣卫也可以把情报搞到手。
就比如说现在,孟恩手里拿着一叠情报,当然这些不是原件,而是手抄本,这些人都是最近弹劾过程世杰的人,大明官员弹劾官员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条。
从人品,德行,操守,祖祖辈辈几个方面着手。控诉程世杰什么养寇自重,纵容麾下将士洗劫士绅,使得生灵涂炭,盘剥乡里欺男霸女之类的屁话,程世杰直接无视了。
然而,程世杰看着这些弹劾自己的奏折,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大帅!”
程世杰气愤的将手中的奏折拍在桌上,连笔洗和镇纸都跳了起来。足可见,程世杰非常生气。
弹劾程世杰奏折中,不仅仅有骂程世杰的,还有骂程世杰的父母,也有骂程世杰不举,不能行人道。
关键是程世杰现在还没有办法解释。
程世杰非常生气。
看着程世杰生气,孟恩道:“大帅,要不要……”
孟恩是军人思维,习惯性用武力解决问题。
程世杰这一次进京虽然率领的亲卫不多,但也有三四百人,用三百四百人攻城掠城不行,可是要对付一些文官,问题不大。
至少,一名宁海军士兵可以打十个官员,年龄大点的官员,打二十个也没有问题,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像茅元仪、卢象升这样的官员除外,因为卢象升和茅元仪他们都是高手,一般武将在他们面前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普通士兵。
程世杰摇摇头道:“骂人虽然可恨,但罪不致死。但,这个仇不能不报!”
“大帅的意思是……”
“让林续文过来一下!”
“是!”
不多时,林续文来到程世杰面前。
“拜见国公!”
程世杰在京城并没有安排什么人手打探消息,在京城的程府,其实只有一名管事林续文,林续文是林续宗的本家堂兄,粗通文墨,办事也算靠谱。
“你让伙房多做一些馒头,做个一两千个馒头!等这些馒头做好以后,你带着馒头去街上找些腿脚好的小乞丐!让小乞丐们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放爆竹!”
程世杰这一次进,亲们卫可是带着一千多枚手榴弹,向这些官员家里扔手榴弹,自然难免会造成不少死伤。
可是,把手榴弹的火药取出来,制成大好的爆竹,把爆竹扔到这些弹劾程世杰的家里,那就给他们提一个醒。
是夜,在天黑以后,被林续文临时招募的小乞丐们开始分头行动,对于他们小乞丐而言,放一颗爆竹可以拿十个馒头,这可是天底下难以找到的好事。虽然说,把爆竹扔在官员院里,有可能会得罪官员,不过他们腿脚快,要抓住他们才行。
位于东直门附近,这是御史程近信的府邸,程近信是崇祯元年进士,由于没有后台,做了好几年的冷板凳,直到投靠吴宗达这个吏部尚书兼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少傅以后,程近信从正八品照照磨所照磨,连升三级,成为经历司经历正六品。
按照程近信的官职,如果外放的话,至少是一州知县或者是宛平、大兴县这样的正县掌印,从微不足道的科级干部,升为县处级,在京官中已经属于中高级官员了。
这天他睡得比较晚,毕竟程世杰的三策在朝廷中引起了惊涛骇浪,他们需要应对,开会开了很晚。就在回家的时候,又遇上同乡的一个粮商宴请。